夜間巡月

星火燎原

※CP：暗火
※《王》設定三創、委託文

 

不靈夢花了好些時間才終於整頓好王宮裡的叛亂，大部分的紛亂已經平息，只剩下一些還堅信奎茵才適合作為王族的黨羽堅定不移地策畫謀略，不過大多都被不靈夢精確而鋒利的命令給一一處決，最終只留下人民高呼著新王的名號，以及無人知曉地腥風血雨背後真正的歷史。

當然，也是到所有的事情都平定之後，不靈夢這才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手裡的王冠原來不比自己的佩劍還要輕盈，他總是以為愛吊兒郎當地態度只不過是為了逃避自己應盡的責任，可他早就做到了，在無數王宮貴族間周旋遊走，並堅決捍衛自己想要的自由，保護自己心愛的事物，這一點來說愛這個王子做得要比他這位本應守護著他人的騎士來得稱職許多。所謂愛啊，光是開口訴說就讓人感覺到其沉重性，卻又比生命更來得輕盈柔軟，輕對他吹一口氣就像肥皂泡沫一樣飛上天空，任憑風吹日曬都不怕破滅，而是需要一根極其堅硬而毫無必要的繡花針，輕輕一戳、便濺裂成肥皂水，無法滋養大地亦無法灌溉心田。

為了知曉現在伊格尼斯王國的民眾究竟過得如何，不靈夢便像以前一樣喬裝打扮潛入群眾之間，聽市場的小販吆喝叫賣，愈發熾烈的陽光險些要讓他睜不開眼，晃眼間他彷彿看見那一抹黑色的斗篷向他招手，要他快一點上前與他玩捉迷藏一樣。

「……殿下……我……」

他的確是要走上前了，可在那一刻他又感到了迷惘，「我還有資格站在您的身邊嗎」，這樣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他卻是怎麼樣也說不出口。愛把保護心愛事物的能力交予了他，不靈夢卻再也沒有機會去保護他的摯愛，非得要親眼見證才能感受到後悔究竟為何物，他日夜都感受到後悔，時間卻不會再回頭給予他第二次機會。

「若是陛下您有第二次機會，您會做何選擇？」

一旁的小販攤主穿著一身顯眼的斗篷遮掩出自己的外觀，不靈夢沉默了好一段時間才終於確認對方是在與自己交談，他的確沒有刻意要掩飾自己作為王的身分，但能如此精確掌握自己身分以及難題的傢伙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小販攤子上並沒有賣甚麼東西，只有一些旅行需要的打火石、應急食物以及工具包，但更多是不靈夢並未在王國內部見過的商品。這麼一看，難不成他是旅行商人嗎？會在剛平定戰亂的伊格尼斯王國擺設攤位，他也算是有點勇氣了。

如果換作是那個人還在的時候，大概也會毫不猶豫地走到攤位前與他套近乎，不靈夢也是因為對他販賣的商品有點興趣，於是湊上前想聽一聽對方的高見，那所謂「第二次機會」指的是甚麼？明明是他未能親手抓住那一抹輕煙，難不成還可以透過燃燒以後悔構築的篝火將他給帶回？

不可能的吧？

「歡迎光臨，您想要找尋些甚麼嗎？」

「……甚麼是第二次機會，能不能、請你告訴我……哪裡開始才是第二次機會？」

作為王本應是不該相信一些怪力亂神之說，但不靈夢在成為王之前只是個無法保護好心愛之王的騎士，既然無法相信自己的力量，那多相信一些不存在的事物也在情理之中。在那之後他花了一點時間去私下會見萊特寧古，儘管他披著斗篷掩人耳目，可他的眼神裡還是留著掩飾不住的狂妄與自信，甚至於對他的憐憫──那曾經是他最想要的位子，可現在卻被最不想繼承王位的人牢牢握著，只因為要拿來紀念另外一位不得不承擔責任的逝者，他記得萊特寧古是這麼說的。

『你本應可以被光明接納，卻一心嚮往黑暗，你真可憐啊。』

所以事到如今只要看見一點點光明他就想要去抓緊，這本該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只不過但凡知道一點詳情的人看見不靈夢現在的身影，大概只會覺得他顯得可悲吧？想要守護的事物不斷與他的理念錯過，手裡的佩劍握不緊，也無法砍斷既有的命運，只能一次又一次將他們推向巨大的洪流任其飄盪，誰也無法倖免。

攤主聽完這番話只是對他莞爾，金黃色的眼眸如同太陽，但更像是火焰最終的餘燼，他像是看透了不靈夢的心思一樣，從攤位下方掏出一個麻布袋子交到不靈夢的手上，不靈夢還想問他這是甚麼，他卻將一根手指放在自己的唇邊，笑著說這不跟你收錢。

不靈夢其實是想開口跟他說並不是這樣的，但當時他也沒有開口反駁萊特寧古，他真的認為自己是嚮往黑暗的，嚮往著王子會墮入的黑，明明被告知了要用其一生教會王子何謂光明，卻不知不覺被王子身處的世界給吸引，投入到他用盡一切都想要逃離的黑暗。那血光是如此明媚，如同天邊星火燎原一般，他要是希望的話，大可以用自己的想像力去彌補這其中的空白，他想或許會有一個世界，他們是真的可以得到彼此都想要得到的──例如愛的生存，例如不靈夢的快樂。

不靈夢終究是沒有掏出錢，只是靜靜地收下麻布袋，低聲說了句謝謝就快步離開市場。那雙黃色的眼眸會讓他想起光明，想起他自己曾經要有的樣子，難不成這是上天派來要懲罰他未盡到騎士應有的職責嗎？不靈夢的步伐一直到走入通往王宮的小巷才減緩，他見四周沒有人以後拿出那個麻布袋子，從剛才開始他就覺得這個袋子很是奇怪，最開始放在他手掌心時是熱呼呼、沉甸甸的，隨著他越走越遠，這個袋子的重量也彷彿變得輕盈許多。

『去找出真相吧。』

但如果真相通往的道路只是死路一條呢？就如同當年的阿斯，現在的不靈夢與愛，人人都去追尋了真相，可最終得到的解答只是一場空，伊格尼斯王國的興盛是建立在無數人的犧牲之下，國民之所以欣欣向榮要仰賴他們的老國王以及愛的整頓。那他呢？他這位不得不接任的責任之王又做了些甚麼？說到底，王冠的重量根本不是他所能承受之重，如同人命，也不是他一把佩劍能夠承擔一切。

不靈夢打開了麻布袋，裡面出乎意料的──甚麼也沒有，但殘留在手心裡的溫度讓他知道的確有些東西曾經被裝在袋子裡，只不過在他行走的過程中漸漸流失了，接著消失不見了。那究竟是甚麼呢，最開始被人安穩地、沉甸甸地放在手掌心裡，怕緊握住了會捏碎，又怕握得太鬆會不小心弄丟，過度在意反而讓所有的一切都顯得唐突和荒謬，是不是一開始意識到自己的感情比起理念要來得更加真實的話，他還有所謂的「第二次機會」？

然後他望向天空，很突然地明白這個袋子裡曾經被裝滿了甚麼。

「……也許我知道第二次機會是甚麼了。」

不靈夢很久違地笑了出來，他曾經牢牢緊握住愛的手，也曾發誓過要用生命保護愛的心，可終究沒保留住那份愛──它曾經是如此飽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