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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秤的兩端




※CP:関ハタ
※非自相殘殺IF




有時候人類的道德底線會影響你人生做的每一個選擇。

起初關良平讀到這句話時還是有些茫然,對於警察這份行業,他一向是自豪且驕傲的執行每一次任務,懲惡勸善這四個字也幾乎刻進身體每一個細胞一樣總是能在他的行為舉止中發現。對這個社會而言,沒有人會對善良的人感到排斥吧?就算這份善並不對自己,光是看到良善的行為就能讓人心情愉快,好歹那個扭曲而不被稱之為「家」的地方還是告知了他這一點。

如果以這句話為核心,他的道德底線就是「不做稱作犯罪的事」,現在有法律作為那條底線存在,要避開犯罪簡直是輕而易舉,最好是不被人抓到把柄,他並不想將自己的大好前途葬送在無謂也沒必要的犯罪行為。顯而易見地,當有利於自己卻隸屬犯罪行為的選擇擺在關良平面前,他會寧可放棄自己的利益也要維護自己的道德底線,或多或少會使自己吃虧,不過放在長遠來看這麼做是好的,關良平想。

 

但如果他的選擇是在自己的愛人與道德底線之間,關良平真不好說自己會傾向於哪一邊。

 

常理來看,他應該是會偏向正義的一方,同時他也清楚人類一旦失去性命就甚麼都沒有了,眼前這種「若不選擇自己愛人,就會使自己成為殺人犯」的痛苦抉擇,讓他真想閉上眼睛當作沒這回事算了。警察所要做的便是保護每一位善良的無辜老百姓免於災難,至少關良平心目中的警察應該要做到這件事,倘若他不選擇自己的愛人,他的愛人就會因無謂的自責感選擇自縊,這等同於他殺害了自己的愛人──關良平他是這麼想的。

這太荒謬了,關良平想,這與自己的正義還是有偏差的,但很顯然他絕不能容忍自己的愛人因為他的因素選擇自縊,不如說無論哪一邊他都不希望有任何過失發生。這股遲疑與茫然成為他查案的動力之一,他必須去查明真相來告訴他的愛人「那並不是他的錯」、「任誰都有可能讓這件事成為遺憾」,如果是眼見為憑的他在看清真相後或許能放棄愚蠢的想法,他便仗著自己的體能好,開始不眠不休的查案。

然而事情的起因究竟是甚麼?關良平儘管接手了這樁案件,卻還是在查案的過程中逐漸拚出了事情的原貌。比他稍長兩歲的堂哥關美優紀隸屬的電影部趁著大家在畢業前組織了一次旅行,不料在回程的路上遇到了意外,遊覽車翻覆山谷,所有人幾乎命喪黃泉──除了因工作沒有前去的關美優紀,以及人在現場卻幸運只有輕傷的旗見帶刀。

 

或許眾人稱作「幸運」的事,對某些人來說只是一種「厄運」。

 

關良平不止一次發現旗見帶刀有強烈的自殺慾望,無論是試著扯動身上的點滴瓶,還是想利用繃帶做出頭圈套住自己的頸脖,到後來警方不得不正視這位倖存者內疚的受害者,讓關良平暫時停止查案,而是改為守在旗見帶刀身邊以防萬一。這完全不屬於他的過錯,只不過是他比其他人更有責任心,而這份責任心正一點一滴在壓垮著他自己,關良平有好幾次想開口,然而旗見帶刀的眼神總是穿過了他看向遠方,就像是在看不存在的某個人一樣。

他是不相信世界上有神鬼一類的,這也許多虧了同班的陰陽師嘴裡所說的「不信之力」,他說那是只存在於警察、偵探等唯物主義者身上,一種得以讓鬼怪不再靠近自己的能力,他們心中自有一份僅屬於他們的信仰,也許是信念、也許是某個重要的人,而對關良平來說,旗見帶刀便是那份不信之力的根源。包括這個理論,關良平其實也全都不信的,只不過聽起來有點道理,他就將這種力量當作存在而留在自己腦海,至少可以告訴旗見帶刀自己是多麼信任他,希望他也能夠以同等的信任相信他、相信警察、相信他自己。只可惜關良平沒達成,還是只能在他即將要自縊的前一刻及時搶救他。

他本來就不是甚麼善人,或者說在親近的人面前他是沒有偽裝的,而且很顯然他也信任旗見帶刀的智商並沒有隨著意外而降低。於是他好不容易提振精神,不斷地用理性與感性層面在勸說,就像是他勸說每一個可能自縊的老百姓一樣──很顯然是失敗的,旗見帶刀的目光仍然空洞,仍然在看著關良平看不見的地方,甚至讓人髮指。

 

活下來這件事真的有如此罪惡嗎?

 

旗見帶刀本就沒有受到多重的傷害,絕大部分都是心理看不見的傷口,關良平想了想,辦好出院後就順便搬進了旗見帶刀的家,那裡總是空蕩蕩的,比起他以往去蹭吃蹭住的時候要來的空蕩。他將任何可能會造成自殺成立的危險物品都扔掉,只留下生活必需品或乾脆他隨身攜帶,關美優紀也明白他的做法,默認了他搬出去外面的行為──也已經是成年人了,他們之間的情愛不需要任何人去評價了。

關良平心想,現在他如果去選擇對於自己來說正義的選擇,他應該是仍然維持著表面功夫,不眠不休地往好警察的路上邁進,但如今他選擇了自己的愛人,選擇要無時無刻守著旗見帶刀搖搖欲墜的身姿,他勢必得放棄些甚麼,勢必得讓他的生活開始不正常。旗見帶刀仍然聽得懂與他之間的交談,甚至如果沒有明講,如今的他仍然維持著小少爺一般的優雅姿態,但只有與他親近的人知道他的內心早已腐敗,是一片永遠不會停止的雨,澆灌於再也生長不出花朵的土壤──如同行屍走肉。

死亡對他來說會是真正的解脫嗎?關良平不只一次注視著他痛苦的神情時這麼想,可如今讓他死去就像是證明他真的有錯需要贖罪一樣,這只不過是他的責任感過重,他並沒有任何需要背負的罪孽,他真正想傳達的是這一點,所以不能讓他輕易的解脫。有多少次,關良平想著自己也許可以幫助他解脫,雙手都幾乎要掐在他的脖子上,可他最後還是放棄了,警察是正義、警察不會殺人、警察必須無時無刻都維持著自己的形象,這是他的道德底線,為此他一次次做出了選擇。到頭來選擇都是直覺一樣的反應,他只是將手放在旗見帶刀的頸脖上,聽著他的呼吸、聽著他夢囈中的道歉、聽著他哭喊著他想死。

 

「任性妄為也要有個限度啊!旗見帶刀!」

 

關良平不記得自己是在甚麼情況下說出這句話了,但他想起旗見帶刀仍然一臉漠然地看著他,不知怎地就一股無名火竄了上來,忿忿地捶打了牆壁,恐怕都要裂開一個縫來。真正任性的人說不定是他自己,關良平逐漸冷靜下來後幽幽地想。往後他將這股怒氣都化作工作的動力,以及另一種對待旗見帶刀殘暴的方式──自我毀滅傾向嚴重的他早已與以往大相逕庭,因羞赧而多半會對情愛之事排斥的他,欣然接受了更加暴力與無理的侵犯,甚至於以「樂意」接受來形容更為恰當。

稱不上情與愛,只可以說是慾望的發洩,在接近於高潮的時候緊緊掐住了他的脖子,營造出溺水窒息的快感,往往就在那一瞬間、那當下得到了釋放。有時候這種關係反而才是最令人窒息的,關良平實在想不懂,當初他們不應該是這種關係,明明相互依偎的擁抱更讓人溫暖,要是沒有那種意外存在的話,他們的關係還可以回到從前嗎?無論是倖存者內疚的自責,還是不得不成長為能夠負荷那些感情的存在。

關良平終究只是活在過往裡的孩童,沒有學會如何真正的長大成人,抱著自己的正義感溺死在生活裡,卻還沾沾自喜地認為這就是英雄的道路。最終他在推開門的剎那聞到了濃郁的血腥味,他立刻就察覺到不對勁,飛奔到了血腥味的盡頭──旗見帶刀渾身浴血地倒在地上,一旁還有鮮血淋漓的玻璃碎片。

 

這樣你就是解脫了嗎?關良平愣神地站在那裡一會,才想起了要叫救護車這件事。

 

旗見帶刀終究是幸運地被救活了,他的雙手纏滿了繃帶,有好幾次他會趁著沒有人看見的時候磨蹭床單、桌角,將傷口撞爛、汨汨鮮血灑在潔白的床單上,一直到有誰走進來要換藥時才會發現。關良平不得不將陪伴旗見帶刀的時間拉長,以免他在醫院鬧出人命來,甚至考慮該不該轉為後勤人員來確保自己的鐵飯碗不會出問題。客觀上來說,他仍然要為了自己心中的正義、自己當初所做的抉擇負責任,可他一直覺得還有甚麼更深層的因素在影響他,或許是情、或許是愛,或許一切都沒有他想像得那麼複雜,只是他們之間不可言談的牽絆。

人類的道德底線有時候會影響你人生每一個決策與抉擇,關良平將正義與自己的愛人擺在天秤兩端,他誰也無法捨棄,他便只能迫於成長,像是關美優紀那樣成熟穩重的大人,卻沒有得到妥善照顧的小孩。善良啊,他那對被稱做「父母」的敗類當初為甚麼要給他這個名字呢?良善的平衡、天秤的兩端,他也無法全都掌握啊。

或許從一開始動情時就注定了結局,但他終究是想要成為正義的英雄,關良平握著旗見帶刀的手,默默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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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 陽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