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巡月

傾向一邊的天秤

※CP：関ハタ
※非自相殘殺IF
※接續　天秤的兩端

 

有時候人的道德底線會影響到人生的每一個抉擇。

旗見帶刀睜開眼睛的剎那，世界好像重新被定義了一次一樣，他是極其重視夥伴的，甚至擁有不惜犧牲自己也要將夥伴一個不缺的帶回去的決心，但那個時候他會希望自己從未睜開眼睛，不需要去面對過度殘酷的真相。真相永遠是美麗而殘酷的，關美優紀帶領搜救隊將他帶出來時，旗見帶刀隱隱聽到他這麼說，那樣說就代表這裡就是現實，他連逃避的空間都沒有。

為甚麼死去的不是他呢？他有多少次在醫院裡不住地想，其他人還有父母要照顧，有的人才剛讓夢想實現了第一步，還有些人明明人生正要風光的時候，卻因為這場意外戛然而止。說到底他們是為了慶祝旗見帶刀的畢業，如果沒有舉辦這場旅行就好了，是自己害了大家，他應該將命償還給大家，即使他一個人或許不夠償還所有人，但如果能用一個人的死來換取大家光明燦爛的未來，他很樂意這麼做。

他有多少次在醫院裡呻吟著，眼見之物全都是可以踏上贖罪之路的鑰匙，最接近天堂的一次是旗見帶刀將纏在手中的繃帶團團纏繞在自己的頸脖，他聽到了生日快樂歌、聽到了掌聲、聽到了那些同學們張開了手臂在說歡迎回來，然後他聽到了關美優紀的呼喊，以及醫護人員急促的腳步聲。

這種時候到底該說自己是幸運，或者「厄運」呢？

有好幾次，他的戀人關良平只是匆匆進來看過幾眼，又因為要處理案子而走了出去。他明白那個內心形同孩童的小鬼只是想讓自己心中的正義再多燃燒一點，因此不希望自己輕易死在他的眼皮子下而已，並不是真的心疼或者理解他的自殺動機，或者他只是認為自己的戀人要是自殺了對警察的生涯是種汙點，他的天秤上總是將自己心中的正義與其他人做評比，那就是他的底線，足夠讓他做出人生中每一次重要的抉擇。

他會為了維持心中的正義而保護他嗎？儘管答案是肯定的，但旗見帶刀還是忍不住會去想那小鬼的忍耐度究竟到甚麼時候才會崩潰，只有這種時候他是清醒的，他無比的希望這個還擁有大好前途的小孩可以過著自己的人生，他的正義與他的自責不該彼此牽絆，如此也是對他的人生負責了。

愛不能拯救世界，無謂的正義感只是讓自己傷痕累累。

但關良平實在太過於年輕，就連旗見帶刀也不得不承認他自己也或許是年輕了些，最終他還是放縱了關良平搬進他的家，並眼睜睜看著關良平搜刮出他家所有一切可能會造成他自殺的器具，但他並不覺的他這麼做有甚麼意義，如果人類想要自殺的時候只要咬斷舌頭一樣可以達成效果──他是為甚麼沒有這麼做呢？怕痛？還是想要更痛快的解決方式？旗見帶刀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垂下眸，這是他出事之後第一次感覺自己的思考並不屬於自己。

他們仍然是戀人，仍然在關係上保持著戀人所需的一切──包括上床。旗見帶刀不太需要，但關良平在床上帶給他的一切疼痛會令他有接近天堂的錯覺，他總是忍不住乞求著他再更加深入一點，即使這並不符合他的個性，但為了疼痛、也為了可以讓自己的負罪感再減輕一點，他甘願這麼做。

可有時候他又想，那是一種幸福，與戀人相依偎的幸福只剩下他可以擁有了，這麼做真的是最好的嗎？他開始引導著關良平將雙手掐上他的頸脖，沒什麼鍛鍊過的頸脖，加上怎麼樣都吃不胖的體質，分外鮮明的鎖骨和細瘦的彷彿輕輕一捏就能捏碎的脖子，在幾乎要窒息的氛圍中他迎向了高潮──儘管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他說不定是渴求著在窒息的幻覺中看見他們。

終於他等到了那一天，關良平的內心終於承受不起這層層的巨大負擔，如果能夠死在他的手上也算是一種解脫吧？讓他這輩子不再惦記著自己，讓自己不再被痛苦的回憶所掩埋，讓他們之間的關係從最好最燦爛的時候凋零成冬日，旗見帶刀想，他不再去掙扎，只是任由自己的意識逐漸變得黑暗，並等待白光的降臨。

突然，他感覺到了有甚麼溫熱的東西滴落在他的臉上，他吃力地抬起眼一看，平常總是任性妄為的警察一反常態地露出悲傷的表情，眼淚止不住地往他的臉上掉落。力道減緩了，他下意識地抬起手想為他抹去眼淚，但他有這個資格嗎？說到底，任性的是他才對……想要死卻又死不了，每一次總會「幸運」的逃過死劫，現在竟然想讓自己深愛的人也陷入同等的痛苦──他是警察啊，那個總將正義掛在嘴邊，偏執卻又不得不承認他的確行著正義之道的光前進。

他終究是有些退縮，但關良平早就鬆開了手，轉而去將他緊緊摟在懷裡，那股疼痛讓他徹底感覺到自己還活著，他──還活著啊，儘管一點生存的意志都沒有，但他的確是活了下來，無庸置疑的。他輕輕地埋進關良平的臂彎裡啜泣著，越是哭泣就越是感覺自己的意識越清晰，他知道如果恢復到正常的生活中，那他就要與他的夥伴們真正的告別，他抬起了頭。

──「可以……不要放開我嗎？」

他知道關良平希望的究竟是甚麼，他們都在自己的人生上做了抉擇，將自己心中的標準與愛人放在天秤上，他的夥伴與愛人，他的正義與愛人，最終他們都是傾斜於一方的天秤，只是為了保留這一刻的溫存而存在。

但如果這也是他的正義，旗見帶刀用力地回應他的擁抱，將這一切都拋之於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