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巡月

亡者革命




※CP：王子少佐、神父少佐
※歡迎來到吸血鬼的世界　我親愛的愚民。





方才下過雨的街道上盡是雨的氣息，泥土味混著人類的汗水味、顯得格外不和諧，
踩過路旁野草的氣味陣陣刺激著敏感的嗅覺，儘管是再習慣不過的味道還是有些措手不及，
本該就不應該習慣這種味道，而是要討厭這種味道才對，
也許是上輩子的本能影響著這輩子的喜好吧，這也成為了另外一種獨特的求生技能，
對於這異常敏感的嗅覺，也可說是這個世紀的奇蹟。

烏雲掛在漆黑一角隨時都有可能再降下來，心想著還是趕緊回去而加快自己的腳步，
可以說是與生俱來的直覺吧，走在前頭的那人似乎對這濕黏的天氣有些招架不住，
想不到自己的殿下居然有如此可愛的一面呢，忍不住露出了淺淺的微笑，
要是被對方瞧見那可是有失自己的禮節，為了不讓對方生氣他還是收起了自己的笑容、繼續護衛著殿下前進。

「啊，下雨了……」
結果還是來不及回到宅邸前就淋到了雨，他趕緊將自己身上的軍服褪下當作遮雨棚般使用，
殿下揮揮手示意不用了後逕自向前走回宅邸中，見到這情形他也趕緊穿好軍服跟了上去，
在這同時原本就靈敏的嗅覺警告他有不一樣的味道參雜在人群中，他匆匆往人行道上瞥了一眼，
一名穿著黑色長袍的男人站在對街仰望天空，儼然就和其他繁忙的人類有所不同，
不過那大概是因人而異的味道吧？他並沒有多加思考，只是一心一意地想著要如何追上殿下的腳步。

他沒有注意到那個男人的長相，但卻記住了對方身上的味道，
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血的氣味。


『所謂的童話世界　似乎已灰飛煙滅。』



儘管夜晚才是他們活動的時間，但他還是習慣在白天的時候稍微裝扮一下出門採購宅邸所需要的食品，
他們其實並不需要攝取人類需要的營養，只是他仍然對於人類的食物較為喜愛，
偶爾會偷襲夜晚還獨自一個行動的人類，那也僅是為了要維持自己最低限度的活動能量罷了，
作甚麼事情都應該有個讓人信服的動機，而不是無緣無故就侵害無辜的人們，
至少他作不到，他一直都作不到。

見著自己的殿下還睡得十分安穩，大概不到夜晚是不會起床的吧，
他決定在外頭找個沒有陽光的地方度過一天，最好還可以調查一下昨天在對街遇見的男子，
換上一般人類會穿著的輕便服裝，打起雨傘就往外頭走去。

他的名字－－威廉‧庫魯托－－這個總是讓他遺忘，卻又在無意間記起的名字。

說起自己為何會遺忘自己的名字是有原因的，但偶爾他會連這個原因是甚麼全都遺忘，
只有守護殿下這個任務他從來沒有一次遺忘過，或許這個命令早已在他的體內根深柢固也不一定，
倒是殿下的名字他也記得－－古魯瓦爾多，在他們的族人裡排行第三的黑王子，
而他們的族人也全都是夜晚的居民。

他們是生存在現代的吸血鬼一族，以自己殘留的勢力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角落。

他之所以還能在陽光下活動也是有原因的，而這個原因他想忘、卻沒有辦法忘記，
他不是真正的吸血鬼，而是進行實驗的半成品、似人非人的怪物。

「這樣應該就差不多了吧……之後殿下若是醒來，應該也不怕肚子餓了。」
威廉踏著輕快的步伐走回他和古魯瓦爾多的宅邸中，與人群擦肩而過的瞬間他聽見了令人在意的旋律，
不曉得那到底是誰所哼唱的歌？旋律聽來太令人在意，反而讓威廉分神地撞上旁邊的小朋友，
一陣道歉和安撫後總算是停止了哭泣，但那陣旋律也消失了。

那歌詞是怎麼唱的？威廉卻完全想不起來。


『磚瓦堆砌的病房之中　無法引亢高歌。』


時間已經趨近於黃昏，橙黃色的夕陽斜照在威廉的身上，將蒼白的面孔透得暖呼呼的，
身為吸血鬼的他體溫比起一般人類要低上許多，但是自家主子卻是個擁有溫暖手心的特殊吸血鬼，
或許也和對方嗜血的本性有關吧，善良的人類血液應該是溫暖的、而自家主子又特別喜歡這類型的血液，
身為部下的自己就必須為了殿下尋找食物來源，有時還會為了這個和人起爭執，
一向討厭爭吵的他總是習慣退讓給別人，本來就不應該去襲擊善良之人的、這也違反自己作人的法則。

將採買的東西隨手放在廚房中，奔波了一整天總算是買齊了住在這個宅邸中所有需要的物品，
正想要好好休息一下時，走廊另一端傳來了匆忙的腳步聲、大概是那個人又要來確認自己的狀況了，
硫磺色的眼眸直盯著眼前還有點慌忙的工程師，同樣的情況儘管每天都遇到卻總不能習慣，
這時只能先笑著問對方究竟有甚麼事情好了，儘管接下來要作的事情他是再清楚不過了。

「如何？曬到太陽的面積有變大嗎？成效怎麼樣？」
「還可以，現在就算沒有雨傘也能待在陰影處了。」
如實回答自己的狀況後，工程師的眉毛稍微抬高了些，似乎是表示自己的實驗進展推進不少而歡喜的模樣，
事實上他作過的實驗也幾乎沒有人能夠贏過他，威廉也是因為才找上他幫忙將自己改造成吸血鬼，
這種實驗只能漸進式地使人一步步成為吸血鬼，為了之後的實驗、威廉成為了他的實驗品，
像這樣一天天記錄威廉變成吸血鬼的過程，就成了工程師－－泰瑞爾的工作。

「不過，你最近出門要小心一點，聽說有個驅魔師來到這個小鎮好幾天了，似乎是在尋找吸血鬼的末裔。」
泰瑞爾拿起袋子裡的蘋果一口咬下，清脆的聲音融化了方才他所訴說的話語、迴盪在威廉耳中好似無邊的海洋，
沉浸在其中無法自拔的是誰？成為吸血鬼的自己，或者是為了完成實驗而喪心病狂的工程師？
那名驅魔師的目的是清楚了，他勢必得要成為殿下旁邊最貼身的侍衛，這樣才不愧對於照顧他的吸血鬼一族，
硫磺色的眼眸瞇成一線，現在的他思緒清楚得很、不需要任何人來告訴他自己應該要作些甚麼，
因為他還是人類，是人類就擁有著自我思考的能力。

「你想要正面迎擊那個驅魔師嗎？……還是，你另有打算？」
「還請您別告訴殿下，他若是知道我這麼亂來的話，肯定會生氣的。」
冷冽的刀光透出了他的決心，為了自己的信仰之人斬斷一切的決心。


『薄霧瀰漫的黑夜之中　高懸的赤紅月亮。』


黑色的斗篷隨著夜晚的風吹動，擺盪的幅度隨著威廉跳躍的身影越變越大，
這個時間便是吸血鬼的狩獵時間，無論是哪個世紀所撰寫的吸血鬼都是喜歡女人的鮮血－－其實並非如此，
一個人的血液中隱藏著許多種感情，不同的吸血鬼對血的喜好也會有所不同，這是在他成為吸血鬼後被指導的事情，
自家主子就喜歡在戰鬥過後獲得的獵物鮮血，至於自己－－那當然是能盡量不吸血就不吸血，他可還是半個人類的身分，
然而只有在真的受不了時才會勉強抓個人類到小巷吸血，他才多多少少理解到自己對血液的渴望是甚麼。

是記憶，對一個人最深刻的思念與最痛苦的回憶往往都會成為記憶徜徉在血液中，
若是這些血液到了自己的體內，力量就會源源不絕的湧現出來，細長的獠牙才會顯露在外頭讓他人看見，
只有在那個時候威廉才有意識到自己的確是個吸血鬼，但他只是個用實驗製作出來的半成品罷了，
目的僅是為了保護古魯瓦爾多－－真的只是這樣嗎？
他有時候會不相信自己的記憶，畢竟他有太多時候都處於失憶的狀態，
包括自己為何會在這裡、以及他和古魯瓦爾多的關係究竟為何。

「我知道你在這裡，請出來吧、我不想傷害無辜之人－－但我也不能放過想要傷害殿下的人。」
在教堂前面徘徊了好一陣子卻還是不見出來開門的人，看來那位驅魔師不在教堂中，
等等回去一定要跟泰瑞爾說這個情報是錯誤的，不曉得他到底是從哪裡弄來這些情報的，
就當威廉要打退堂鼓回去的時候，一段旋律悠悠地從不遠處傳來。

循著這段旋律往愈變偏僻的地方走去，越聽威廉越覺得這段旋律在自己聽來是熟悉的，
彷彿會讓他想起某個大雨滂沱的夜晚，他同樣也走在這條街上、也哼著同樣的旋律、更因為某個相同的目的而出現於此，
但他說過他並不相信自己的記憶，這些搞不好僅是他的記憶又出了甚麼差錯所導致的，
真相不到最後一刻是不會知道的，而往往知道的真相都會是最令自身痛心的事實，
於是比起真話，有人更喜歡聽取謊言的話語，至少這樣就能夠逃避令人心碎的真相。

但威廉已經沒辦法再退後了，除了選擇距離真相更進一步外已經沒有其他選項。

最後威廉走到了教堂附近的小花園，古老的鐵門上鐵鏽斑駁、想必是許久乏人問津的結果所致，
輕輕推開鐵門後往花園中心前進，在月亮的照射之下幾乎不需要太亮眼的光線，
直到威廉走到了自己的目的地為止他幾乎都沒有停止，包括旋律還繼續陪伴著他、似乎是想要將他帶往那個方向般，
抬頭一看、旋律的出處就是在花園中心的正上方。

「你來了、空轉者，準備好面對你的命運了嗎？」
驅魔師手持著長棍在空中迴盪了好幾圈，那一瞬間威廉竟覺得似曾相識－－他們明明是第一次見面。


『對、就這樣注視著我　切勿移開視線。』


「我們是否曾在哪裡見過面？否則你怎麼會說出這類的話，就感覺你一直在注意著我一樣。」
或者是注意著殿下、想奪取他的力量，威廉忍住了接下來想說的話語，
為了套出對方真正的想法，他必須忍住與對方起衝突的念頭，儘管他也不擅長與人爭執就是。

「你甚麼都不記得了嗎……」
對方卻在聽見自己的反問後露出驚訝的表情，莫非他們真的曾經在某個地方碰過面？
然而威廉的印象卻停留在他成為吸血鬼的那天以後，在那之前的記憶已經全部喪失，
泰瑞爾說這是為了讓他盡快熟悉吸血鬼的世界，但在威廉心中總覺得有甚麼東西再也找不回來的感覺，
在聽了對方這句話後更讓他感到惆悵之感。

　　　　　　　－－我　　　都　　，　　　　。

耳邊傳來了不應該出現於這裡的聲音，覺得頭痛而蹲下來的同時感覺到有樣東西掃過自己的頭頂，
驅魔師揮舞著長棍向他發動猛烈的攻擊，這的確是會要人命的－－儘管他也不會面臨死亡了，
再怎麼說還是要好好應付戰鬥吧？迅速從刀鞘裡拔出自己的愛刀後，反手一伸便抵擋住對方的攻勢，
就這樣開始進攻吧，流利的身手再再展現出他在戰鬥上良好的表現，也無疑大夥為何會選擇他作為古魯瓦爾多身邊的親信，
除了擁有絕對的忠誠心外，更重要的是戰鬥技能以及犧牲生命的決心，
這些威廉剛好都擁有，還幾乎是多得要滿出來似的存在於他的心中。

越是接近驅魔師身邊，威廉的耳邊就出現越多的雜音干擾著他的思緒，
要是分神的話就很容易受到驅魔者的攻擊，雖然對方的動作看來並沒有要對他發動突擊，
小心謹慎在戰鬥中總是上策，威廉退到後方想要看清楚驅魔師的表情－－在黑夜中，他的視覺比一般人類還銳利，
然而驅魔師的表情卻帶給他一種漠然的感覺，彷彿這一切都不需要帶著任何感情，
真是太可笑了，莫非連驅魔師也不是人類？

「我是不曉得您希望我記得甚麼，但我只記得我的名字、我的身分以及我的任務－－保護古魯瓦爾多殿下。」
既然對方不攻擊的話，那他就只能先下手為強了，
吸血鬼最大的本領便是趁獵物不注意之時繞到他的背後，接著露出尖銳的獠牙吸取獵物的鮮血，
雖然他不是很喜歡趁人不備的偷襲，不過若不這麼作的話或許他就沒有機會獲勝，
有時勝利是不擇手段的，還請對方原諒他的無禮了。

咬下的瞬間只覺得哪裡不太對勁，睜開眼睛一看才發現對方早就已經逃之夭夭、現在在自己眼前的僅是樹幹，
沒有血的氣息外加樹幹的苦澀味，使得威廉乾咳了好幾聲想把那種味道驅逐自己的口腔，
對方是甚麼時候逃離自己眼前的，他居然一點查覺都沒有，這還真是太讓人感到羞恥，
威廉無奈的笑了笑，鬆開手中緊握的物品，金屬撞擊地面的聲音在寧靜的空間中顯得格外清晰。

那是從驅魔師的脖子上搶來的十字架－－作為亡者，他是不怕這東西的。


『陣陣耳鳴傳來　「鐵絲網真惱人啊」。』


回到宅邸的時候古魯瓦爾多還沒醒，這對自己來說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印象中自己的殿下是非常討厭自己的部屬沒有經過自己的同意就到外頭打架的，無論是因為甚麼理由都一樣，
但若是殿下本身要出去打架則完全沒問題，還真是自私的差別待遇啊，
這麼久以來威廉也已經習慣自家主子這種任性，只是有時候他難免會想、會不會是因為自己並非完全的吸血鬼才這麼保護他？
隨後就把這種荒謬的想法拋到腦後，再怎麼樣也不可能為了他而立下這種規則吧？

不過殿下這一覺睡得還真久，是因為昨天散步時連一點血也沒吸到、因此今天進入了休眠狀態？
威廉白皙的手指撩過古魯瓦爾多的髮絲，平時就保養有佳的髮質更是讓他眷戀不已，
不曉得這樣算不算有點病態？他竟想要將此刻的古魯瓦爾多占為己有，不讓任何人見到毫無防備的他，
他想這可能是一種病，不過打從一開始想要成為吸血鬼起，威廉這個人就犯了佔有慾的情感。

「還是別打擾殿下休息好了，晚安、殿下。」
威廉躡手躡腳地走出古魯瓦爾多的房間，輕輕關上門扉後決定再去釐清那位驅魔師的來意，
從他的言語中可以感覺到對方很早以前就認識自己，甚至可以說比起自己更了解他的存在，
那麼應該是在甚麼時候？威廉翻出了以前所寫的日記，這裡面大多是還屬於「人類」時所撰寫的記錄，
然而裡頭卻沒有提到他和驅魔師或者任何一位信仰者接觸的記錄，說不定這段記憶是在「記錄」以前所發生的事情。

這下可頭痛了，沒有被記下來歷的驅魔師究竟來找他跟殿下作甚麼呢？

外頭傳來了陣陣敲門聲，犯著偏頭痛的威廉只得輕聲回答放對方進來－－反正應該是泰瑞爾吧，
作好被檢查的準備後轉過頭去，一雙溫暖的手卻往自己身上抱了過來，
他知道這是自家主子安慰自己時所會作的唯一行為，看來剛才自己失落的模樣全被對方看在眼底了，
這樣也很溫暖，對於本來溫度就比普通人類低的自己來說是非常幸福的動作，
只是這麼依偎著殿下的體溫，總覺得就好像快要哭出來似的。

威脅就在自己的眼前啊，結果卻因為自己失憶的症狀而甚麼都不能作，這不是相當惱人的事情嗎？
這時威廉只聽得古魯瓦爾多輕輕哼著一段旋律，好似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任何語言，
沒有任何情感參雜在其中，他只是想要唱給威廉聽、就這樣單純的想法，
而那一刻，威廉的記憶中似乎有哪個部份亮了起來。

他曾經聽過這段旋律，不是出自於古魯瓦爾多、而是在那條雨方下過的街道上，
對街的那個男人、還有後來擦肩而過的那個人、甚至是不存在於記憶中的驅魔師，
全都哼過這段旋律－－雖然只有一點點印象。

「……殿下，我是不是還有甚麼事情沒有作完？」
「別想起來，別相信你的記憶。」
旋律彷彿還在腦海裡迴盪，但威廉的記憶卻又因為這句話終止在答案的前端，走不出迷宮。


『想不起來的　那一天的旋律。』


威廉就這樣站在大雨滂沱的街道上，四周盡是擦肩而過的人們懷抱著漠視的眼神走過，
這個人世間的紛紛擾擾他理當不需要在多加理會，反正他已經是不屬於人世間的存在、就算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也沒有人會記得，
事實上他現在還能夠記得自己的名字已經是奇蹟，根據當初泰瑞爾的說法他的失憶症已經到了醫學無法醫治的地步，
他應該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卻能清楚的說出自己的名字，
威廉‧庫魯托，被他認知為被詛咒的名字。

威廉追著古魯瓦爾多的背影跑著，如果沒有追上的話他就會永遠被丟在原地作為被拋棄的孩子，
回過頭看他已經沒有退路，只能懷抱著勇氣慢慢的奔跑下去，
腦袋裡好像有甚麼無法存在的東西，纏繞著他的思緒、侵蝕他的勇氣，
無法被填滿的情感充斥在內心，好渴望、好害怕、可是已經沒有人可以聽到他的心聲。

別再花太多心思了，大家不都是一樣嗎？一但得到了幸福就害怕他毀壞，到最後小心翼翼的捧著他不被毀壞，
因為一點點小事而得到了跟預期相反的結果，便對這個世間得到了絕望之感，
到最後把靈魂毀壞於當下，任憑剩餘的生命變成行屍走肉般存活。

逐漸破碎的心，不斷反思未來會是怎樣的光景。

恍惚之中好像看見了甚麼人影在自己的面前閃過，威廉偏離了原本的軌道追著那身影，
總覺得自己的記憶就藏在那抹身影中，只要能追上並且問清楚的話就可以得到甚麼，
吸血鬼本應該就是如此嘛，追逐著人類並且從人類身上獲取自己想要的東西，
無論是鮮血或者是記憶，甚至連情感都可以加以抹去－－多麼方便的能力啊！
但威廉還是想保留一點關於人類最後的基因，一點點也好、他還想記得自己本來身為「人類」的感覺。

「威廉，你在追著甚麼？你還記得甚麼？你渴望著甚麼？能不能告訴這個世界，你的答案？」
一道聲音開始指引著威廉往記憶的深處走去，在被埋藏的記憶中肯定有真相正在等待著他，
如果是過於殘酷的真相又能怎麼樣呢？他只能一步步朝著真相走去，接著在真相面前作出自己的決定，
那決定或許會讓他粉身碎骨，失去吸血鬼或者人類的身分－－總之，必定是有甚麼需要捨去的。

甚麼也想不起來。

那聲音聽起來是如此熟悉，不是他所熟悉的殿下、替他作實驗的工程師、或者交手一次的驅魔師，
是自己的聲音－－對，是自己在夢中的聲音指引著他前進，
威廉抓緊了這聲音的去向朝著光芒奔去，感覺只差一點就可以碰觸到想要的答案，
然而伸手一抓卻只有空氣在面前飄蕩不定，方才這些就只是一場夢罷了，
苦笑著嘲諷自己的愚蠢無知，居然為了不存在的記憶將自己搞得如此狼狽，要是讓殿下或者工程師看到肯定會被嘲笑一番，
可是為什麼現在有種想哭的衝動？

全部都已經消失殆盡了，自己的過去、以及現在，
那他還能被稱作人嗎？

「殿下……我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外頭仍然普降著黑雨、把他的啜泣聲藏在雨中，讓誰也聽不見。


『雨勢仍綿綿不絕　什麼也看不見。』


泰瑞爾在自己的實驗室裡研究該怎麼樣才可以讓威廉更進一步成為吸血鬼－－只要是對於實驗的事情他幾乎可以不眠不休地待在實驗室中，
後頭老舊的門傳來被打開的聲音，泰瑞爾回頭一看、威廉一臉憔悴地站在門口，似乎是快要昏了過去，
泰瑞爾原本想讓威廉靠在自己身上作為支撐點，但一接近威廉就被對方出奇不意的獠牙給嚇到，
等到威廉回過神來才發現泰瑞爾驚恐的看著他，自己卻完全沒有印象剛才他作了些甚麼，
真是該死、失憶症的情況為什麼變得這麼嚴重？還沒有辯解的想法，威廉就先掉頭逃跑。

還在差點被吸血的恐懼中尚未走出，第一次見到威廉那種具有侵略性的眼神，
儘管這在實驗的意義上是威廉逐漸變成了吸血鬼，對渴望實驗成功的他來說是相當重要的轉變，
然而他卻一點也不希望這一天來得這麼快，還希望威廉可以再多一點人類才會擁有的情感，
真要說的話威廉對他來說是個很重要的人－－不是實驗體，而是對象。

威廉異變的情況需不需要向古魯瓦爾多回報？他想答案是肯定的，但回報之後呢？
吸血鬼對於威廉的信任度會大大打折扣，只因為威廉變成了一顆不定時炸彈，
無法保護殿下的侍衛是不被需要的，那勢必會讓威廉異變的情形變得更加嚴重，
現階段他還可以想點辦法去阻止威廉的異變，至少讓他不要變化得如此巨大，至少這是他現在唯一能為威廉作的事情，
喜歡？……或許是吧，工程師喜歡上自己的實驗體所見不鮮，他也沒必要這麼驚訝，
況且在他眼前已經有兩位非人之物的存在，這種人世間常見的現象也就不足為奇了。

（那麼……就先去把威廉給找回來吧，放他在外面遊蕩肯定會出大事的。）
泰瑞爾將他以前製作的電極球放了出去，希望可以迅速把威廉找回來，希望－－

這樣或許會傷了殿下、傷了工程師、傷了所有他還在乎的人們。

成為吸血鬼是他原本想要的結果，只是因為突如其來的意外讓他對於自己所下的決定感到遲疑，
一旦變成吸血鬼才能讓吸血鬼族對於自己產生信任，為了殿下他甘願捨棄自己人類的身分，
但真的是如此嗎？現在的恐懼不就是代表自己根本沒有發自內心的為殿下奉獻？
他差一點就要傷害泰瑞爾，再這樣下去他會連自己最敬愛的殿下都傷害到。

如果能把自己「人類」的身份毀滅，作一個徹頭徹尾的「吸血鬼」就好了。

吸血鬼是不存在任何不必要的情感的，對於人類他僅有吸血的慾望，
懷抱著慾望的話就不會擁有任何憐憫，該如何下手這類的問題也就能迎刃而解，
雖然也要把現在的善良給一同抹去吧，但對於吸血鬼而言就連善良也是不必要的情感，
打從一開始他就懷抱著過多的情感，無論是對於殿下、對於自身的迷惘、以及那崇高的忠誠之心。

雨聲仍舊迴盪在耳邊，血的氣味逗弄著敏感的嗅覺，
和那一天相同的氣味。

「教堂……」
任憑自己毀滅在無聲的寂寞中吧，他已經成為「怪物」、再也回不去了。


『看啊　已經長成這樣龐大的「怪物」了。』


威廉輕輕推開教堂的大門，裡頭信仰的天音不斷傳入自己的耳朵，
不算是很刺耳的音樂，不如說讓現在的威廉可以得到一點寧靜，可能是因為他原本也是個人類吧？
在裡頭歌唱的會是天使，還是他現在想要見到的人呢？
威廉走到了巨大十字架的前面，沒有信仰的他只能遠眺著十字架感到一陣茫然，
如果神也能拯救他徬徨的靈魂的話，就請展現他的神蹟給他看吧。

「最終還是選擇來到這裡嗎。」
熟悉的氣味從教堂上方傳來，深紅色的十字架映入了威廉的眼中，
和那一天在街角聞到的氣味一樣，鮮血的氣味引發了吸血鬼的本能、幾乎快要控制不了自己，
啊啊、倒是覺得就到這裡為止了呢，外頭一定有很多人正在找著自己，
如果就這樣死在這裡倒也是不錯的選擇，只是不曉得會有誰感到惋惜？
殿下？泰瑞爾？還是自己？

不，他已經對自己的死亡沒有任何感覺了，亡者是不會死亡的。

「你想向神祈求些甚麼？你的記憶、亦或你的夢境？」
他已經別無所求了，無論是失去的記憶或者是半夢半醒的結局，
或許現在的劇變只能代表他即將成為吸血鬼一族，但他還天真的以為自己可以保留人類的善良本性，
不就是因為如此，他才從那個地方逃脫的嗎？
明明都作好了為古魯瓦爾多奉獻自身的打算，卻還是逃離了那個地方呢。

「這不是夢境……成為吸血鬼、或者是現在身於此地，這些都不是夢。」
「這裡是夢亦或現實，都是根據你所相信的事物來判斷。只要相信了一方，另外一方就會變為泡沫，世界就會按照你所選擇的方向前進。」
灰色的眸子在光線的照射下變得深邃，儼然像是前來審判自己的判官，
他應該選擇相信甚麼才是正確的？

「無名之怪啊，你所相信的事物是甚麼？是夢、還是現實？」
「我……」
正要開口的時候一陣強光從眼前閃過，幾乎刺眼的睜不開眼睛來，
等到威廉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哪裡還有那名教父的影子呢？就連原本待著的教堂都消失無蹤，
冰冷的雨打在他的身上，提醒著他的選擇即將成為現實展現在他面前，
這個世界沒有神、沒有信仰、沒有威廉‧庫魯托。

僅有那名被稱作「亡者」的少年，將為了自己的未來作出革命。


『啊啊　神告知了　真實的世界。』


泰瑞爾帶著能夠追蹤威廉行蹤的太極球奔跑在雨中，古魯瓦爾多那邊肯定也察覺到威廉的異變，
如果讓吸血鬼一族先行抓到威廉的話事情可就不妙了，實驗還不算是完全成功、要是威廉突然之間變回人類也不是不可能，
更何況他還希望多為他做一些實驗，對於工程師而言這才是最愉快的事情，
他絕對不允許其他人奪走他的實驗體，尤其是眼前的威廉對他來說還是最重要的人。

好不容易追到了曾經是教堂的廢棄地，泰瑞爾見到威廉一個人站在雨中像是在思索著什麼事情，
想要叫他的名字卻又猶豫了一陣子，直到威廉緩緩轉過頭來看見他的身影，
這個時候應該是要跟他打招呼吧？可是威廉的眼神很冷靜，反而不像是他所認識的那個威廉，
對這個世界絕望的冷漠，卻又忍不住去相信還有更美好的事情，執意去追求自己喜歡的事情，那樣才是他所認識的威廉，
只有那樣的威廉會讓他想要去實驗與觀察，如果成為吸血鬼會失去這一切那他寧可實驗失敗。

空氣裡混雜的氣息和平常沒什麼兩樣，泥土的芬芳混雜著青草的香氣，
威廉淺淺的笑容勾起來像是彎月般，配上那張俊俏的臉就足以帶走不少女性的心，
浪費這樣的天賦不成為吸血鬼實在可惜，但是如果讓實驗成功、無論是誰就再也回不到以前那段時光了，
這是威廉希望的嗎？還是說，其實是自己所希望的……

「泰瑞爾……饒了我吧、我可不是為了要戰鬥才在這裡的啊。」
儘管嘴上這麼說，威廉還是拔了自己的軍刀，刀尖指向了泰瑞爾，
看起來一副要挑戰自己軍刀銳利程度的模樣，不愧是喜好實驗的工程師啊，
其實他也不希望自己變成這副德性，這些都出自於他的本能絕非本意，不管怎麼說他的心還是向著吸血鬼一族的，
只是現在的情況連自己都感到迷惘，究竟要到甚麼地步命運才會放過他？

「拜託你……不要接近我、不要靠近我，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甚麼事……我好怕，如果就這樣下去是不是會傷害到其他人……」
已經不想再看見其他人受傷的表情了，已經不想要再讓實驗繼續下去了，
如果威廉心裡想的就是這些，泰瑞爾也只能把心一橫停止吸血鬼計畫，
接下來就跟威廉兩人一起亡命天涯，反正這何嘗不是種浪漫？

威廉握住軍刀的手顫抖不已，畏懼的眼神直直注視著他的雙眸，正要啟唇說些甚麼的時候卻又冷不防的被聲音打斷，
是古魯瓦爾多。

「回去，庫魯托少佐。」
儘管已經習慣了命令的語氣，身體也有意願照著對方的命令回去，但是回去以後呢？
是會乾脆點將他的存在加以抹滅，還是認為他還有利用價值而繼續利用下去？
一旦得知了真相就沒有辦法回到無知者的情況，如果還有機會知道自己的身分那他當然要繼續追查下去，
不管那名教父說得是否真實，至少他是選擇相信這裡是現實的。

「殿下我……已經沒有辦法再回去了，那個地方……打從一開始我就無法成為吸血鬼，注定成為亡者啊。」

－－我從來就沒有真正活著過，我……就連吸血鬼都沒辦法自稱啊！


『漆黑的鋼鐵之城中　我正是誕生於此　祈求惡有惡報　唯盼如願以償。』


當初威廉是因為古魯瓦爾多才會活下來的，因此他也下定決心要將自己的生命奉獻給古魯瓦爾多，
只是他想起自己身為人類，而古魯瓦爾多身為吸血鬼，兩方相差了幾百幾千年的壽命而感到心灰意冷，
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讓自己的壽命增加到跟古魯瓦爾多差不多呢，威廉左思右想終於想起了他那個喜愛作實驗的朋友，
於是威廉敲響了命運的大門，讓那位友人－－泰瑞爾將他的身體改造成吸血鬼的模樣。

一開始不太適應吸血鬼的視線以及生理時鐘，總覺得自己應該還要在白天活動卻昏昏欲睡，
有時候曬到一點太陽就覺得皮膚十分疼痛，但正常的生活他還是得過、正常人類的世界他還是得活，
威廉曉得自己還沒有資格被吸血鬼的世界所接受，要求了泰瑞爾加速他吸血鬼化的速度，
平時總是希望實驗結果趕緊出來的泰瑞爾，這次卻一板正經的告訴威廉這是不可以的事情。

「為甚麼？只是加速成為吸血鬼，這點小事你應該作得到吧？」
「我當然作得到，但是你知道加速成為吸血鬼的副作用是什麼嗎？要是你的身體承受不了這種速度，就連你的靈魂也會被撕裂的。」
在怎麼樣威廉也是他的朋友，他不忍心看著自己的朋友在實驗底下成為犧牲者，
即使那是他自願的也一樣，真正好的實驗是不需要出現犧牲者就能完成的，
至始至終他也只是在完成威廉的心願而已，這樣的自己真的有資格去阻止這場實驗的結束嗎？
不如說他想看看威廉成為吸血鬼到底是口頭上說說，還是真的下定了如此深厚的決心罷了。

過了不久吸血鬼一族終於承認了威廉的存在，派遣了高貴的馬車迎接他前來宅邸中，
臨走之前威廉要求泰瑞爾也可以跟他一起同行，畢竟自己的吸血鬼化還不是很完全、需要仰賴泰瑞爾替他修正錯誤，
會被威廉所需要可以說是泰瑞爾一直渴望的吧，然而他也知道一旦跟著過去，威廉就再也無法回歸人類世界了，
他應該不會後悔吧，那麼自己又是如何呢？
究竟是誰可以為誰犧牲這麼多，又不至於會被絕望吞噬？

反正吸血鬼從來就不缺時間這東西，他們失去了所有、所擁有的正是漫長的時間。

要是打從一開始就沒有這個邂逅就好了，這樣威廉還可以維持自己人類的姿態不至於被摧毀，
威廉偶爾也會想他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但這一切他又真的後悔嗎？真的想要回到從前身為人類的日子嗎？
那名教父說得沒錯，他的世界早在一開始選擇成為吸血鬼的時候就已經逝去，
一切都是自己所種下的因，現在只不過是準備收回這些果罷了。

是報應啊、這一切全部都是給予無名之怪的報應。

「……那，你打算怎麼作？」
古魯瓦爾多的身影他還是抓不住，始終沒有抓住過，那抹身影總是距離自己太遠、太遠，
即使為了他成為吸血鬼也是不可能的吧，因為他是多麼的遙不可及。

「我想結束這場夢了，殿下。」
銀色的刀刃刺穿了心臟，在月光下柔和了血的顏色。

這是個吸血鬼的夜晚。


『消逝的榮耀與正義　趕快摧毀吧　趁還未被摧毀前　償還因果的代價。』


威廉在醒來的瞬間以為還是某一天的白天，直到他往窗外看了過去才知道天色已晚，
不會再有想要吸血的衝動了，對於這樣的結局威廉自然是放心了不少－－但也覺得寂寞了許多，
不知道醒來的現在自己是身在哪裡？想要起身確認周遭情況卻動彈不得，恐怕是自己躺在床上許久所造成的緣故吧，
逐漸對焦的眼睛與潔白牆壁上的十字架對上，讓威廉確認了這裡應該是某間教堂，
只是是誰收留自己於此，又是誰將自己安置在這裡不至於受到風吹雨打，威廉就沒有任何印象了。

話說回來，剛才的夢境真的是好清晰啊，好像自己就真的成為了吸血鬼一樣，
現在還會想要觸碰自己的牙齒確認是否還殘留著獠牙，彷彿自己從誕生以來就是吸血鬼一樣，
夢中的那位殿下是自己很重要的人嗎？為甚麼到夢醒來以後還是有著強烈的依賴感呢？
威廉撫摸了自己的臉，才發現在夢的最後、那刺殺的畫面幾乎讓他心痛得哭了。

「歡迎回來，空轉者－－少佐先生。」
從門的後頭出現的是出現在夢裡好幾次的教父，跟夢境裡唯一不同的就是他沒有畫上那足以嚇人的煙熏妝，
就是這個人救了自己嗎？所以在夢裡他才會對教父產生無數次懷念的感覺，只因為對他有份感恩之情存在？
但是空轉者又是什麼意思？記得他在夢裡好像也跟自己說了很多關於記憶的事情，
他肯定還有甚麼事情沒有想起來吧，不管是這個夢境的含意、還是這名教父與那名殿下的關係。

「不要開口詢問一切，真相不是你可以承受的痛。」
「但是……不問的話我要怎麼確認自己的身分，還有－－這樣根本連存在的意義都失去了。」
儘管知道真相是沉重卻執意要去尋找真相，被遺忘的記憶肯定有甚麼是無法讓自己知道的真相，
只是這個人不願意自己去尋找記憶，就連夢境裡的殿下也不讓自己相信自己的記憶，
如果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話，這個世界上又有什麼好相信的？
要是對方在阻止自己一次的話，即使要賭上他這條命他也願意－－身為亡者，他早就沒有甚麼值得失去的事物了。

那名教父見他如此堅決的表情也不再說甚麼，只是靜靜的替他準備可以補充營養的食品，
似乎還在等待他開口詢問他些甚麼，但教父的眼神只是默然的、對這個世界失去一切的，
或許這個人跟自己一樣早就沒有東西可以失去了吧，只是這樣未免也太讓人難過了些，
這個世界為他隱藏的真相是甚麼？他真的從夢裡醒來了嗎？
不管是在哪個夢中，他都還是威廉‧庫魯托啊。

既然如此，他還有甚麼需要畏懼的呢？

「你是……康拉德教父吧……當年在亡國時帶著我離開的信仰者……」
康拉德不發一語的模樣更讓威廉確認自己所說的是正確的，他的記憶的確就在這個地方沒有離開過，
他不願意再看見威廉因為亡國的事情黯然神傷，於是將他的靈魂鎖在夢境中，
讓最美好的時候伴隨著威廉沉沉入眠，希望威廉就這樣習慣於夢境中的歡愉而不再起來，
然而他沒有料到自己的影響力已經讓威廉在夢境中看見了不屬於夢境之人－－也就是他以及那段旋律，
這也是促使威廉在夢裡刺殺自己的殿下，隨之讓自己從夢境裡醒來的原因。

要是身為亡者連這一點事情都不曉得那可就慘了，事實上在夢境裡的康拉德也確實是希望自己從夢境醒來的，
不知道那是不是對方常掛在嘴上的「個人意志」？要是這樣的話，那可是另外一種反諷的手法，
威廉淺淺的笑著，他感謝這個人為他做的一切、但他仍然忘不掉自己的殿下和他相處過的每一天，
要是能夠在與殿下見一次面就好了……

然而神並不會替他完成心願，他終究不是真正的信仰者，只是個活在半夢半醒之中的亡者。

「少佐先生、你知道嗎？神所戀慕的對象，就是那些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人。如果你冀望神的救援，就祈禱吧，或者靠自己的力量改變。」
康拉德的眼神很清澈，原來信仰神的人眼神是這麼堅定於自己的信仰之中，
相較於自己將人神格化的行為，康拉德這樣才算是真正純粹的信仰者吧？
這一次威廉不再迷惘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確，就算他不信仰神、好歹也該相信眼前這個替他全心付出的人，
於是他淺笑著說聲再見，又回到了讓他糾結百轉的夢境中。

那個有古魯瓦爾多的地方，如今還普降著黑色之雨。


『普降黑雨的天空　我是不被祈求之人　不斷被分割的神經　深愛的同罪旁觀者。』


威廉首先回到了他們一同居住的那間宅邸，然而那裏盛況已然不再、泰瑞爾也正收拾著自己的實驗器具準備離開，
宅邸內部就像是被火燒過一般到處都是一片焦黑，而泰瑞爾身上也多了好幾處燒傷的痕跡，
見到威廉回來的慌忙情況，泰瑞爾明白他應該是正在擔心古魯瓦爾多的安危，
但畢竟人是他殺的，他不可能不知道、古魯瓦爾多早就在他刺殺的那一瞬間煙消雲滅。

泰瑞爾告訴威廉這是一種榮耀也是種罪孽，吸血鬼的世界裡唯有給予他人死亡的人才能被稱作王，
如今吸血鬼的三王子已經被威廉所殺害，擁有半個吸血鬼基因的威廉理當成為這個世界的王，
然而不承認威廉的吸血鬼血統的人燒毀了這間宅邸，泰瑞爾成了這次唯一的受害者，
他不想責怪威廉但也不願意再繼續與威廉同在，背對著威廉希望他趕快離開這裡，
畢竟他不想看見威廉被殺害的瞬間，那太沉重了。

「……你不想看見實驗最後的結果嗎，泰瑞爾？」
「不要，不想看了，吸血鬼是最後的結果，你的善良已經蕩然無存，所以我不想看了。」
像個孩子般任性的說出這樣的話，實際上還是多少有想要挽留威廉下來的感情，
可是既然泰瑞爾自己都說出口了，他也沒有必要再去把自己的話收回、威廉要是想留就隨便他吧，
他認識的威廉已經不在這裡了，他所冀望的現實也已經消失無蹤了，
既然如此還不如讓他絕情點說出道別的話語，不要讓自己再承受另外一種傷害才是。

「那，你不願意看見我成為王的瞬間嗎？」
「比起看見你成為王，我倒希望你永遠別變。」
苦笑著說出這樣的話語，難道他還希望威廉可以聽懂自己話中的含意並且選擇回頭嗎？
不可能吧、從認識的那時候起威廉就是個遲鈍的傢伙，更不用說已經失去人類之心的威廉了，
然而當泰瑞爾轉過身想要繼續去整理沒有被燒毀的實驗器具時，他就感覺到威廉從他的背後緊緊抱著他。

真是犯規啊、那比起一般人還低的體溫對於現在的他竟然是多麼溫暖，多麼令人捨不得離開。

「接下來你打算去哪裡？」
「哪裡都好，反正我會離開吸血鬼的世界吧……倒是你，接下來的路就只剩下你一個人了，你沒問題吧？」
面對泰瑞爾的質問，威廉只是帶著淺淺的笑容不發一語，
一個幾乎沒有任何記憶的、還不能被稱上是吸血鬼或是人的生物，居然要與一整族的吸血鬼戰鬥呢，
被稱作亡者的自己到底有什麼能耐去克服這一切挑戰呢？恐怕就只剩下當初夢境裡那位驅魔師的話語了吧，
如果此刻是屬於他，那麼他將會去聆聽內心的聲音、讓內心做世界的主宰。

願為此刻奉獻出自己的一切。

「泰瑞爾，這段時間真的很謝謝你。」
「……謝甚麼，這不像你，聽起來就像是你要去送死一樣……你可千萬別死啊。」
不知道為甚麼在那當下的威廉就像回到了從前一樣，笑容柔和的甚至讓泰瑞爾差點又著了迷，
或許這也是成魔的其中一個標準吧，自己早就在很久以前中了威廉‧庫魯托的毒，
只要是為了這個人，無論是會犧牲自己多少他都願意去做。

威廉低下身子似乎想要對他做些甚麼，不過不用明說泰瑞爾也知道他現在的需求，
與全族的吸血鬼奮鬥需要很多很多的體力吧，這也是自己實驗成功的一個里程碑呢，
尖銳的獠牙靠近了脖子，這一次他不打算做任何抵抗。

「哪威廉，走到這一步就真的回不去了喔，這樣你也沒關係嗎？」
「……是的。」
亡者的道路總是孤獨，但如果可以延續這個夢境、他願意孤獨下去。


『賦予你正義　緊抱無法癒合的傷口。』


方才下過雨的街道上盡是雨的氣息，泥土味混著人類的汗水味、顯得格外不和諧，
踩過路旁野草的氣味陣陣刺激著敏感的嗅覺，儘管是再習慣不過的味道還是有些措手不及，
本該就不應該習慣這種味道，而是要討厭這種味道才對，
也許是上輩子的本能影響著這輩子的喜好吧，這也成為了另外一種獨特的求生技能，
對於這異常敏感的嗅覺，也可說是這個世紀的奇蹟。

遠方漆黑的天空掛著一大片的烏雲看來還有機會下雨，心想著趕快回家去吧免得又被雨淋得透徹，
軍靴踩著紅磚路的聲音異常的清晰，街上的行人紛紛加緊腳步，
是否也抱著與他一樣的想法呢？畢竟任誰都不喜歡身子淋濕的感覺吧？
只是還沒回到家雨又下了起來，趕緊將身上的軍服脫下來當作緊急的雨傘使用，
這下可真是騎虎難下，只能先在屋簷下等待雨勢稍微變小些了。

這樣的場景彷彿似曾相識呢，只是當時在身邊的人如今已經逝去。

「為甚麼……會這麼熟悉呢，古魯瓦爾多殿下……」
現在的他憑著不死之力獲得了吸血鬼一族的王位，並且繼承了王室裡本來為古魯瓦爾多準備好的位子，
擁有絕對權力的他理當是幸福的，但是當初所發生的事情卻讓他選擇一輩子孤獨下去，
會有這樣的寂寞之感，理當是在孤獨中最奢侈的事吧？
他已經將所有的情感都拋棄了，在那之後所要迎接的僅是整頓整個吸血鬼一族罷了。

古魯瓦爾多曾經是他的信仰、他的愛人，如今那些場景都只能成追憶，
他不需要過多的記憶去支持自己的情感，對於王者來說記憶已經是不需要的東西，
至少他當初選擇沉溺在夢境中，就是為了要逃避那些甦醒過來的記憶，
如果不願意再讓自己痛苦下去，那當然是遺忘得一乾二淨是再好不過。

他一個人在屋簷下思考著今天的晚餐該準備怎樣的獵物時，對街的轉口處傳來了一陣熟悉的旋律，
一名穿著黑色長袍的教父在對街仰望天空，絲毫不在乎雨是如何打濕他的身體，
那個人在匆忙的人群中顯得特別顯目，他還因此挪動了位子想要看看那名教父的臉龐，
然而在挪動的當下一個失焦就讓對方消失在自己的目光中，為此他還稍微感到失望。

不過他身上可是有著他再熟悉不過的味道。
那是－－血的氣味。

「……你還想拯救我嗎，康拉德教父？可是這是不可能的了，已經、再也不可能了－－」

無法填滿任何人的事物在腦袋裡溢出，但如果這裡就是他的歸屬、就不是他所期望的結局了，
為了因果輪迴的報應，亡者的革命注定要繼續下去。


『接受如此的身體　一同前行吧　沒有名字的怪物。』























後記：

這糾結我糾結半年的作品終於、完稿了！！！（歡呼）

之所以會說糾結半年的原因，其實是要出自於寒假跟小赤說的一句吸血鬼威廉的設定，
我只是沒有想到這麼一說，然後被這麼一推，我就寫了這個系列寫了四個月（爆）而且這隻吸血鬼威廉已經跟我原本的構想完完全全不一樣啦（爆）

先來說明一下文章中四位角色的戲分安排，首先先從大主角威廉開始說起，
由於是因為實驗而被做出來的吸血鬼（這點跟ＳＶ一樣），因此跟純血統的吸血鬼自然有很多地方不同，舉例來說可以接觸部分陽光、可以不必吸血等等，
當然要奉侍古魯瓦爾多的話是需要成為純吸血鬼，威廉要是越吸血、離吸血鬼越近，他就會越來越變成吸血鬼，
不過，以故事來說成為吸血鬼是夢境，威廉只是藉由成為吸血鬼去逃避真正的現實罷了。

世界一共有兩個，威廉的夢境以及威廉的現實，連結於其中的就是帶著旋律前來的驅魔師康拉德，
康拉德其實是希望威廉醒過來的，而且希望威廉不要去逃避現實，但是威廉最後的選擇是回到夢境中、這點成就了這篇成為王威的結尾，
就友人的說法，康拉德在這篇的形象是鮮明的，很開心收到這樣的評語，因為這篇我最希望他走向康威啊ＸＤ
要是有那個機會我也希望補好康威路線，同時也希望以不同的方式給大家欣賞^q^

泰瑞爾是在初期設定裡沒有加上的，也應該說泰瑞爾只是被不小心捲入了吸血鬼的世界，但又不可不否認我寫泰瑞爾寫得很歡樂，
應該說泰瑞爾完全不知道這是場夢，所以泰瑞爾是文章中最希望威廉能夠獲得幸福的人吧，
只是很可惜無論是哪一條路線泰瑞爾的戀情最終只是場空，他真的是一個大意外啊、雖說我也希望泰瑞爾可以獲得幸福的。

最後說到古魯瓦爾多，無論夢境內外都已經死亡，注定了威廉必須孤獨走下去的結局，
跟康拉德相反，古魯瓦爾多是不希望威廉醒來的，因為他知道自己的結局、以及自己在外頭的結局是如何，
為了不讓威廉看見真相而痛苦，所以他希望威廉就這樣不要去追尋自己的記憶，一輩子當個在他身邊的吸血鬼，
只是已經與康拉德接觸的威廉是無法避免尋找記憶的結局，古魯瓦爾多才會在最後甘願讓威廉刺殺吧，
因為他相信威廉會回到夢境，僅此。

文章中採用名前のない怪物的翻譯歌詞，基本上是極影字幕組的版本、不過也有採用網路上一份我相當喜歡的翻譯，
其中段落還有Abnormalize的歌詞概念，簡單來說已經將整個文章跟Psycho-Pass鎖緊啦^q^

欸好現在對表，8/3的凌晨2:56A.M，我要感謝的人太多了總之先讓我感謝天再說(#)
感謝一開始給我靈感的小赤，幫忙看文的阿患、檸檬、夏澤、轟桑，讓我補齊吸血鬼設定的小泉，以及許許多多曾經幫助過我只是我一時忘記的人，
可惡為甚麼每次寫得最滿意的文章都不是在文章周年發表啦嗚嗚嗚（抹臉）

總字數（含後記）：158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