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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無趣又璀璨的人生啊




※村越聖單人
※DR Project BTF延伸、已獲得中人同意授權校正


 

 

村越聖將一天的工作結束之後看了一下手表,晚上七點四十八分,搭車回家差不多也要接近九點,在這之前他還有一點時間可以自由揮霍,然而就連這段揮霍在村越眼裡也都是虛度光陰,他沒有多餘的娛樂,也沒有放到現在還能夠執行的工作──表定五點的下班時間已經被他拖到七點半,本身就是為了將無趣的工作能多完成一些,好讓明天的自己可以更偷懶一些。

但村越並不是會偷懶的人,或者說他比平常人要努力很多很多倍,他才勉強爬到了與其他人差不多的地位、差不多的公司以及差不多的薪水,很無趣啊、這樣的人生,就算是編織多采多姿的故事也沒辦法掩飾他的平庸,午休時間幾個辦公室OL三三兩兩拿著節食專用營養品以及一杯故作文青的不知道哪個品牌的奶茶,站在茶水間聊著辦公室的各種八卦,從今天掃地大媽看小夥子的眼神很不自然,到老闆頭上的光亮更普照世人了一點。他多半不會參與這些話題,最多變成他跟其他人之間的談資,大多是與自己母親的,但很快母親也不愛聽了,他的人生只淪落在千奇百怪卻了無新意的故事,和辦公室茶餘飯後的無趣八卦裡。

乾脆去喝點小酒再回家吧,現在已經不需要再努力了,村越想了想,轉身就走進居酒屋林立的巷弄,蜿蜒曲折彷彿一眼望不穿盡頭,要是他的人生也能如小巷一般就好了,多一點挫折、多一點苦痛,他才能像每一則熱血少年漫的主角一樣從中站起來。可他終究不是主角,甚至連主角身邊的伙伴都不算,充其量是每一個過場裡來來去去的路人甲,偶爾有個名字在頭上漂浮,卻草草走出格子之外,只留下無人問津的空白。

他相中了一間名為潘朵拉的酒吧,就像是被吸引的打開不幸之盒的少女一樣,村越躊躇地推開酒吧的大門,瀰漫在酒吧中的水菸香讓他有了回家的感覺──不是他與母親的家,是老菸槍之間的惺惺相惜。店內客人並不多,幾乎都採用獨立半開放的包廂設計,替客人設想到隱私的部分很博得村越好感,他或許會考慮下一次將他介紹給其他人知道,畢竟這麼隱密的酒吧只有在一個人漫無目的旅行時才會遇到,就像是命中註定一樣。

 

「歡迎光臨,這位小哥,有甚麼心儀的酒想要品嘗品嘗嗎?」

「……甚麼酒都可以嗎?」

櫃檯的調酒師打扮並不正統,僅僅是穿著普通的白襯衫搭配上一條淺藍色的披肩,要不是聲音跟體型的確是男人,他或許要把對方當作一名美麗的女性。村越就著對方的話語在櫃檯坐了下來,他身後的酒類五花八門,他隨便開口對方就能成為酒類魔法師替他變出他想要的酒品一樣,不過坐在這裡時他又突然沒有喝酒的興致,就當作是裝瘋賣傻也好,他隨便指了背後一隻看起來價格不斐的酒,也不管自己有沒有消費能力,就說替他開上一瓶也好。

 

「小哥好像不是想來買醉的呢?想跟我說說話嗎?這個不收錢喔。」

「說說話啊……沒有醉的人說的話太清醒了,如果不小心說出犯罪宣言你會報警嗎?」

「我已經聽過很多想要把自己老闆幹掉的言論呢,放心吧──我會全部當作沒聽到喔。」

他甚至連領帶都沒有──村越想,但或許也不壞不是嗎?畢竟有誰會願意浪費時間聽一個無名小卒的故事呢?他接過了斟滿酒的酒杯,猶豫著該從哪裡開始說起比較好,最後他選擇了比較輝煌的、關於他與母親說的第一個故事。那是一個來自另一個星球的居民,以逃避責任作為藉口離開他的星球,順著飛鳥的歸途來到充滿綠與水的恆星,在這裡以死作為回去的指標,每個人都聽過的愛與馴養的故事。村越說起故事來沒有抑揚頓挫──或許有,但他畢竟不太擅長說故事,他盡可能將故事每個細節都說得有聲有色,可他還是有點失敗,例如他忘記說居民跟他的玫瑰究竟是怎麼相遇,也忘記了一、兩個欣賞落日的猴麵包樹,當村越說完的時候他也把手上的酒給喝完,並且深吐了一口氣。

 

「……非常不錯的故事,不過其實我想聽的,是小哥您自己的故事呢。」

「我嗎?但我並沒有甚麼故事,充其量只是一名普通上班族的喃喃自語而已。」

「每個人的人生都是獨一無二的故事,不管精不精彩,那都是你自己的人生,沒有人可以複製過來的。」

他又把村越的酒杯給斟滿,這一次倒入的不像是酒,清澈中還有淡淡的花香,即使是水煙味淹沒整個空間也可以聞得到。村越啜飲了一口,方才的酒味遠沒有手中的花草茶要來得香醇,不如說杯中殘留的酒精與花草茶結合後讓他更有三分醉意,就像是魔法一樣不可思議的體驗讓村越有些恍惚,他又抬頭望了一眼調酒師,這回他對上那雙紫色的眸子,卻看不穿他眼底的計謀。

 

「你想聽聽我的故事嗎?那真的是不堪一聽的無趣。」

「您隨意說,我隨意聽。」

就連敬語也都是隨意換上的一樣,村越啜飲了一口花草茶,讓鎮定的芬芳充斥血液與脈搏,然後他才緩緩說起自己的故事。從哪裡開始好呢,從他對母親的初識,他的汲汲營營卻力不從心,從他認知到自己平庸而無趣的一生,再講到他繁忙卻又渴望被誰關注,不斷編織著美夢試圖讓人注意到自己,最後他發現他只不過是那個某某某而不是有名有姓的勇者大人,被勇者搶劫的村民A至少還有個寶箱,家裡面卻連一個像樣的寶箱、被勇者相中的才能跟技術都沒有,只是遊戲中的背景版,讓整個村莊看起來不至於這麼冷清。

他無法被對話、無法被選取、無法被攻擊,彷彿整個故事與那璀璨輝煌毫無關聯,他慢慢地將自己的故事說完,花草茶已經被斟了一杯又一杯,好像只剩下最後一口要倒空時,他又會得到下一杯花草茶。是一種奇妙的信任關係吧,他很難不去問花草茶需要多少錢,從一開始他就知道那瓶酒他可能會支付大量的金錢,可他並不在乎這些,或者說在乎也沒用──大不了就是透支下個月薪水的事,日子也就這樣一天過著一天,無趣無聊的每一天。

 

「……這不是說得很好嗎?村越君,你的故事在我聽來一點都不無聊呢。」

「謝謝。……你似乎也不是甚麼正常的人,居然會覺得這樣的人生是有趣的。」

「不,村越君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不覺得你的人生有趣,但是你的故事是有意義的。」

過於誠實的想法反而讓村越有些詫異,這男人將他的人生與故事分開,就像是他從一開始就不認為這些是他的經歷一樣。甚麼是有意義的呢?對村越來說,意義就是被母親所重視,既然沒辦法得到欣賞的話他也只能捨棄眼前這條道路,但這男人卻說故事是有意義的,他又想起最開始說的居民,村越咄咄不安地開口。

 

「我想我的酒喝得夠多了,我該離開了。」

「……我們以後可能還會再見面吧,到時候我會記得村越君的,請不要忘了來找我喝酒喔?」

櫃檯的服務生笑著把帳單在村越面前撕碎,說是該得到的報酬已經得到了,村越只覺得自己好像進入了一次時光隧道,等到他從潘朵拉酒吧出來時他又看了一眼手錶,時間甚至連九點都還沒有到,他到底說了多久的故事他自己都沒有底。然後他又想起來,在最後他從來沒有告知過自己的名字,服務生卻自然而然地對他親暱地稱呼,就好像──

就好像這則故事突然有了主人翁一樣,他那無趣又無聊的人生終究是自己的,他是這段故事的主角,不是成為其他人的配角。

 

這麼想或許會稍微讓心情好過一點吧。

村越聖用手機查看了一下末班車的電車時間,才加快步伐往車站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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