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巡月

另一次新的旅程

※終ノ空計畫
※所長、管理者與流浪的旅人
※世界代號：P

「……隨隨便便就把人叫過來，你應該知道我很忙的吧？」

「這個嘛……」

雖然每次處理旅人跟主謀者之間的脾氣應該已經習以為常，或許是天生的個性使然，所長或多或少還是會對這樣惡口相向的人無法招架，幸好急忙端上的咖啡還勉強合他口味，算是把他的怨氣又按下去一半。事實上如果沒有意外，所長是不會隨意召喚旅人前來事務所的，會前往事務所的多半是真正有需要的人，只不過眼前的旅人是個例外，背負著重重因果使得他連原本的世界都回不去，只能輾轉在其他世界流浪漂泊，直到找到屬於自己的歸屬。

或許這就是旅人的命運，他們都是深陷於命運的囚人，無論成功與否都會為自己增添無數因果糾纏其身。所謂因果，換個說法便是緣，與他人相遇、交涉、締結關係全都是一種緣，尤其在仰賴網路科技的現代社會締結緣分又變得極其容易，只不過也更加脆弱罷了。所長抬頭看了眼旅人身上的因果，已經複雜到他幾乎看不出線頭究竟在哪，上一個因果如此複雜的傢伙還是因為被那位店主所看上……該不是他輾轉流浪的緣故吧？所長無奈地嘆口氣，又是個棘手的人物。

「當然是有要緊事才找你的。」

「有甚麼事就快說。」

有時候所長真的不明白世界選擇的機制到底是甚麼，再次頭痛了到底要怎麼開口之後，所長才攤開手中的墨綠色筆記本，亮出這次之所以找他的真正原因。

「下個世界要進行計畫了，只不過……那裡有些異常，你可以過去幫我看看嗎？」

「為甚麼？」

「因為那是你原本世界的接續。」

這話果然激起他的反應，幸虧所長閃得快，要不然他一個暴起差點就想拿桌上的熱咖啡直接潑……不過下一秒也好不到哪裡去，他被暴怒的旅人抓住領子，眼神兇狠地好像要殺了他一樣。

「那裡不是結束了嗎？！為甚麼又是我們！」

「我也很想知道啊……那邊現在完全是未知數，無論時間、地點全都與正常的計畫不一樣，最重要的是……主謀者的力量強到甚至可以改寫世界。」

大概確實知道自己的確沒那個能力，旅人嘆了口氣終於把所長放下，一臉不滿地將桌上的咖啡一飲而盡。

所謂的終ノ空計畫指的是世界自行產生的淘汰機制，世界圖書館將其世界收錄，並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悄悄挑選人選，重複著世界的循環並藉此淘汰不再存有希望的世界──這是當初被挑選成為旅人時他對計畫的定義，還是從眼前這個所長那邊打聽到的，說起天空事務所也很奇怪，雖然表面上是管轄終ノ空計畫內部大小事宜，但這個所長除了一問三不知，權限似乎也沒想像中的大，儘管掌握著許多世界真實的樣貌，但他還是覺得對方就像是個江湖神棍，專門欺騙這些為這種莫名其妙的機制困擾的人。

「所以你要我做甚麼？不會是讓我再回去做旅人吧？」

「就算你想做也沒辦法了，與主謀者對應的旅人已經產生，使者……你是想干涉那個世界的，大概也不行吧？」

「那你還找我過來幹嘛？」

他沒有漏看所長眉間僅出現幾秒的眉頭緊皺，一向豁達的所長會露出那種反應大概真是很棘手，在這之前合作的時候就已經明白這一點。他不滿地敲了敲杯緣，已經空的咖啡杯不知何時被添滿了香醇濃厚的咖啡，他抬起頭一看，一名少女微笑著站在他身旁。

「因為在你身上的緣足夠去拯救他們。」

所謂緣亦是因果，層層疊疊兜兜轉轉，所付出的心力將會在最後化作豐碩的果實回報在自己身上。

他遲疑了會推論對方的身分，至少在這之前他是沒見過少女的，所長只是扶著額苦笑著。天空事務所偶爾會收留像他這樣因果過於複雜的人，其中似乎也包含所長的情人以及隸屬於他們的使者，當然也不乏負責往來數個世界的火車司機……情況太複雜了，就連他流浪這麼久也未必所有人都認識。不過他聽說天空事務所只有兩名少女負責做接待，這是第三人嗎？

「……你是誰？所長新收的工讀生？」

「喂喂、你等一下……」

「嗯……我在某個世界裡用了一之空初這個名字，就這麼稱呼我吧。」

一之空對他眨眨眼，當然這個名字他是沒有印象的，肯定不是在他們的世界，但是初……從所長的反應看得出來絕非等閒之輩──不、會出現在事務所的人怎麼可能有等閒之輩，他嘆了口氣──這是第幾次了？

「那，一之空小姐，看起來你能比那邊的所長告訴我更多詳情，你能用一句話說服我的話，我就考慮接下這門苦差事吧。」

原以為這是個勸退她的好方法，但那雙清澈的棕色眼瞳卻只是眨了眨，用毫無猶豫的語氣堅定地說出他最在意的事──那是能清楚聽見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的聲音。

「雨宮蓮是那個世界的旅人。」

決定動身只是一瞬間的事而已。

明智吾郎收拾好手邊的咖啡杯，在這片湛藍到刺眼的天空裡尋找著下一個他應該前往的地方，雖然他不曉得他身上的因果究竟能為下個世界帶來多少改變，不過既然是那傢伙的話，就當作是環他那一份人情──他這個人一向最討厭積欠人情了。

「要走了嗎？」

「是啊，首先先去勘查狀況……真沒想到收到的禮物居然真的能用。」

他所在的世界一直是夏天，或者說本來終ノ空計畫進行的時間就應該是夏天，夏季大三角最璀璨的時節，所有人世間的愛恨情仇都將回歸天空……原本應該是這樣的，但那個世界甚至連時間都不一致，明智開始擔心會不會有其他意外狀況發生了。

「我也要去。」

「……啊？等等等你可是管理者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明明只有我可以壓住他的因果──真的不可以嗎、大衛先生？」

那雙無辜的棕色眼睛眨啊眨的，所長一臉難以招架的樣子，又是緊張地抓著臉，又是眼神飄忽不定，原來這所長最怕別人的撒嬌攻勢啊，下次可以學起來……明智還在一旁幸災樂禍，很快矛頭就直接被甩到他身上。

「那、那明智君你怎麼想？」

「不要把責任推到我身上！……唉，如果按照管理員的說法，我是必須得接受的吧？」

一之空點點頭，這種推到他頭上不容他拒絕的氛圍真讓人想大肆破壞……明智痛苦地摀著臉，儘管有個管理員能陪他去前往這場棘手的計畫，不管怎麼想都是一樁不錯的交易。更何況，牽扯到他的事情他就很難冷靜下來。

「交易成立！」

「……先說啊，就算你是世界圖書館的管理員，扯我後腿我一樣會交易中斷的。」

雖然知道她不會，但不在這裡展現氣勢的話好像就要輸了……明智的宣示只換來一之空的點頭，某種程度上她簡直跟那傢伙沒什麼兩樣。

「放心吧，你心中的『正義』會帶領愚者抵達世界的終焉。」

只留下這句語焉不詳的話，一之空消失在他們面前。

緣啊，有時候只是一瞬間的念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