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巡月

死神懷裡的蘋果



※CP：関ハタ
※關良平生日賀文

死神2001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意識到所謂的「旗見帶刀」喊的其實是他自己。

準確來說他沒有名字，在冥界大多數的死神都是以編號去稱呼更多，要不是那個新來的死神一見面就像是套近乎一樣地死纏爛打，而且還對他喊了甚麼旗見帶刀這樣怪異的名字，聽起來更像是日本人的名字一樣。但他不記得自己有成為過甚麼日本人，更不記得自己曾經有過這種怪得可以的名字，至少現在的他更習慣鐮刀而非武士刀──雖然也不知道對方究竟帶過甚麼樣的刀就是了。

會這麼喊他的新來死神1608總是一臉笑咪咪的，眼睛瞇成一條線，看似和藹可親的外表下實際上有著驚人的成績，才剛成為死神沒多久就收割了無數人的靈魂，尤其是那些死刑犯與犯罪者的靈魂更是一個都沒放過，眾死神私下都稱呼他為正義的執行者。不過只有他最能明白那傢伙根本不是甚麼正義使者，只不過是藉由死神這個身分來滿足自己那無聊正義感的傢伙罷了，真不明白冥界選人的標準究竟是甚麼。

「真巧啊，你今天也是在這個區域的任務嗎？」

「……。」

怎麼偏偏這樣不湊巧，死神2001一面想著要怎麼甩開他，一面找著自己這次任務的目標，據說這次的目標是一名年輕有為的青年，死因會是被捲入莫名其妙的遊戲中最後被兇手殺害，抱持著過於強烈的正義感以及好好先生的個性，這場死亡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會造成許多與他相識的人的情感波動。自古以來人與人之間就有一種無形的磁場，每個人都有與自己磁性相合或者相斥的對象，如果有一天與自己相合的對象死去，另外一個人的磁場也會受到波動，有時會導致兩人都做出一樣的選擇。

如果是那樣受歡迎的對象，與他磁場相合的人說不定也會選擇追隨他死亡也說不定……死神雖然不需要看自己帶走多少靈魂來計算業績，但能夠順利在時辰內將靈魂帶回冥界本身就是重要任務，同時還要維持人間的平衡，同一時間死去太多人對於平衡來說不是甚麼好事，冥界同樣也無法吸收那麼多靈魂回去。真的要將他帶回去嗎？但在時辰帶著他離去也是很重要的……死神2001悄然嘆了一口氣，他現在不僅找不到目標對象，身邊還跟著一個老想跟他裝熟的死神1608，他簡直是一個頭兩個大。

「……你為甚麼不去找你的目標對象？」

「我有在找啊，只是在找到之前想跟你一起，旗見君。」

「……不要喊我那個名字。」

曾經他聽過一個傳聞，他們這些死神其實是在生前懷有某種執念的人類靈魂所變成的亡魂，現在之所以會在人間到處尋找死者的靈魂並將他們帶回冥界，其實是這個世界為了滿足他們的某種執念而延伸出的機制。旗見帶刀也許是他成為死神之前的人類名字，但成為死神的現在早就與自己無關，他也不記得「旗見帶刀」可能會有甚麼執念，甚至不記得自己曾經是這個名字，更何況所謂的「轉生」也只是虛有其名的傳聞，實際上究竟是不是如此誰也無法保證。

「我倒是覺得很好聽啊？啊，但是搭配你充滿攻擊性的言論，這名字取得還是不壞。」

「……。」

他記得死神1608說他叫做「關良平」，刻意取得與自己差不多的日本名字，難不成這是死神之間一種新型態的詐騙？……雖然他不曉得從死神身上究竟能騙取甚麼，也有可能他就是單純的自來熟，這些編篡好的名字全都是他從人類的姓名簿裡隨機抽幾個字湊起來的，但他隱隱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究竟是哪裡出問題了？

他本想就這樣不管死神1608獨自完成任務並迅速回到冥界，但距離目標死亡的時間還有好幾天，死神1608又像是「陰魂」一樣遲遲沒有打算離開他身邊的樣子，一直到死神2001終於受不了，才勉強開口打算去驅趕對方。

「……你還要跟著我到甚麼時候？」

「嗯──如果你喊我一聲『關良平』的話，我或許可以考慮一下你的提議？」

「……」

聽起來更像是甚麼跟蹤狂變態了，比起自來熟或許更需要擔心對方為甚麼這樣執著於這兩個不相干的日本名字才對，死神2001頓時覺得頭有點痛，但死神應該是不會頭痛的──純粹是心理上覺得疲倦吧，反正今天應該也不需要造成對方死亡，他決定先行一步回到冥界養精蓄銳，至於死神1608究竟能不能完成任務……反正也不關他的事。

話雖如此，死神2001卻沒有料到從那之後每天都會被死神1608尾隨其後，有時候是拿著苦得要死的黑咖啡煞有其事地跟蹤，有時候則是突如其來出現在背後，如果他不是死神的話搞不好真的會被嚇出心臟病發也說不定。他的心臟有這麼弱嗎？或者這只是人類之間的一個冷笑話？死神2001經歷了幾天還是擺脫不了對方，終於在今天停下腳步，將他引到人類都市最高的天台，打算與他好好說開。

「……喂，你還要跟蹤我到甚麼時候？」

「直到你願意喊我名字為止？」

如此幼稚的行為還真是前所未聞，不過如果只要喊了名字就可以讓他遠離自己的話他倒是很願意這麼做，死神2001又嘆了口氣，回想了一下對方的名字後緩緩開口。

「關良平。這樣滿意了嗎？」

「……不對啊。」

死神1608突然劇烈的搖起頭來，不斷喃喃著不對、錯誤等等的，是哪裡不對了？明明都已經按照他的意思喊那個日本名字了，難道還需要在良辰吉日喊才有用？但為甚麼……莫名地也覺得自己不應該這樣喊名字，這個名字對他有甚麼含意嗎？不，不對，比起這個……為甚麼他會對這個名字有熟悉感？

「還是想不起來嗎？明明只差一點了……話說回來，明天就是任務執行的日子，你真的要去奪走那個人的靈魂嗎？」

「你在說甚麼……死神的任務就是絕對，沒有違抗的可能。」

「……真的沒有嗎？」

為甚麼他要否定死神的規則？雖然說他不過就是一個新來的死神，但規則對他來說應該也具有束縛力，任何死神都不會對現有的規則產生質疑──前提是他的確是死神。這有可能嗎？他又不禁想起那個流傳在死神之間的傳聞，但那應該只是個傳聞才對……他還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抬起頭一看死神1608早已不知去向，終於肯放過自己了？他還暗暗竊喜的同時卻又感到一陣頭痛，他究竟該想起甚麼，他又遺忘了些甚麼？

死神2001最終沒有去確認自己的目標今天都做了些甚麼，反正他明天就死了，不管他最後的死狀如何他都得帶著目標的靈魂回到冥界，在那裡確定他究竟是想要投胎轉世還是像他們一樣成為死神。那麼年輕又善良的人，或許會有一、兩個遺憾吧？會為了填補遺憾而成為下一個死神嗎？這個世界的靈魂如果都懷有遺憾死去，是不是人類最後就會不復存在，更多的是無法完成遺憾與心願的死神？無謂的猜想在腦子裡亂糟糟地打轉，死神2001試著閉上眼讓自己只思考明天任務的事，卻不斷迴盪著死神1608所謂的「可能性」。

如果他真的是因為某種遺憾而成為死神的「原人類」，他又要如何去面對一直以來去執行的任務──幾乎是奪去他人性命那樣的、不公不義的事？

任務執行的那天雨霧濛濛，死神2001獨自一人站在高樓群立的天台，腳底下的人類像是螞蟻一樣密密麻麻地隨著紅綠號誌的變化移動，他的任務目標也混在這些人群之中快步行走，偶爾還會抬起頭看看這場雨究竟甚麼時候才會停。莫名其妙的遊戲是指甚麼，說實話他並不需要理解，反正是被殺掉吧？不管是被記仇還是隨機殺人對他來說都不是太大的問題，只不過心中隱隱覺得這個人不應該在這種時候死，冥冥之中有個想法在阻止他去完成任務──可他應該才是那個「冥冥之中」，死神2001不禁自嘲地對自己笑了笑。

令人意外的是前幾天一直尾隨其後的死神1608從那之後就沒看到了，是對無法想起些甚麼的自己感到厭倦了嗎？又或者他終於放棄那無關緊要的傳聞，認命地做好他正義死神的工作了？耳根子清靜倒也是好事，雖然死神1608任何一切都讓他感到熟悉，但終究只是一種莫名的感覺，相信直覺有時候一點意義都沒有。

「……時辰到了。」

死神2001慢慢朝著地面滑翔而去，手裡舉起的大鐮刀等著收割亡者的靈魂，但在那一刻他卻突然停了下來──又是誰去定義他們必須要成為死神的呢？當那個定義被動搖的時候，死神這個身分似乎也不再只是一種身分，而是本來依附在他身上的某物慢慢脫離，最後將他還給了這具軀殼──他會是旗見帶刀嗎？如果按照那個死神的說法，他似乎應該就要是他。

世界好像靜止了下來，當他轉過頭去，死神1608表情凝重地站在他的身後，此時他不僅僅是穿著死神的制服，他更將手銬與配槍展示在他面前──他原本應該是名警察。

「想起來了嗎？死神遊戲差不多要結束了，回到我身邊吧。」

「……我應該要回去你的身邊嗎？那真是難笑的笑話。」

正因為心裡還留有某些遺憾，就連死亡都無法將他的靈魂完整地帶走，殘留的思念體留在世間徘徊不前，塑造出彷彿全世界的人類最終都會成為死神的世界。這人怎麼就如此莽撞，硬生生闖到別人的意識裡不談，萬一他也跟著沒有醒來，這可不是一句遺憾就可以形容──他可承擔不起自己最好的兄弟的堂弟，以及自己的戀人不再甦醒的責任。

「隨便你怎麼說，現在肯心甘情願喊我的名字了嗎，帶刀君？」

「……嗯，走吧，良平。」

也許這一切醒來之後都只是一場夢而已，旗見轉過頭又看了一眼消失在人群盡頭的關美優紀，隨後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