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巡月

※魔法使與學徒‧艾莉西婭&伊克魯
※113.08.25-113.09.01 市集。





 

在旅途的路上偶爾繞一點遠路也不錯吧？

艾莉西婭的財政其實並不仰賴餐館的收入，會與鳥翼族簽下協議開設餐館純粹是想要完成自己的私願，就算餐館平時不賺錢對艾莉西婭來說也沒有太大的影響，只是偶爾會被伊克魯以質問的口氣詢問老師到底都在幹甚麼的時候會心虛的回答不上來而已。話雖如此，餐館畢竟還是在經營事業，小時候跟隨著父母架設攤販的經驗如同身體記憶一樣留在艾莉西婭心裡，她固定會在每個月的新月日到訪新葉城最大的市集，除了挑選餐館必要的食材以外，也會看看最近有沒有甚麼新鮮有趣的東西可以讓她帶回去做研究。

艾莉西婭偶爾也會忘記自己的本業其實是做藥草研究的，她的魔法至少有一半以上其實是拿來替自己的研究輔助的，只不過艾莉西婭的認知仍然是廚師，是以料理來撫慰人家的大料理家，關於魔法的事情倒是沒教伊克魯多少──只有在家務魔法稍微上心地教了些讓伊克魯學習而已。

也因此，艾莉西婭認定了帶伊克魯去市集認識認識自己的本業是一件極其重要的事，不僅是讓她想起來自己的本業，同時也可以觀察伊克魯的本領大概是到什麼程度——伊克魯畢竟是名花匠，對於植物的判別比艾莉西婭精確許多，但她缺乏針對某樣植物的藥用或者食用的知識。親歷其地是個不錯的學習機會，艾莉西婭在以往也經常被父母叫去市集跑腿，當時市集的攤販老闆幾乎都認得她，有時招待她一顆剛摘下的蘋果，也有的時候偷偷地在要應付餐館的肉塊裡多加一點量，並吩咐艾莉西婭不要說出去。

「老師，今天你一直都是笑瞇瞇的呢。」

「想到一些以前的事情而已，好了──我們首先先去挑雞蛋吧！」

新月對魔法使而言是個特別的日子，就算是艾莉西婭這樣半路出家的魔法使也可以感覺到空氣中有魔力在流動，這可以使她比平常更容易找到適合的食材，或者是特別的藥草回去做研究。市集裡仍然一如往常，也可以看見一些士兵盡忠職責地在各個攤販之間巡邏，一方面也是為了確認是否有人偷渡違禁品，另一方面……想來就是艾莉西婭心中的那個「理由」。

對現在的歷史來說，魔法是禁忌的象徵，從小艾莉西婭就知道這些魔法使的存在，只不過每個人從外表上都與普通人無異，實在看不出他們與傳說中的尖耳妖魔有甚麼關聯。說不定這只是一個陰謀論，艾莉西婭在多年後忍不住這麼想，就連他們家族也都是代代相傳的魔法使，說不定在這個世界上人人都有魔法的潛力，只是礙於那些道聽塗說的謠言而被封印了突破極限的可能，相信的心就是魔法！這可是艾莉西婭在學習魔法的路上一直相信的一句話。

「老師，老師，你看那個。」

伊克魯的呼喊把她拉回了現實，隨著伊克魯的手指方向看過去，不起眼的角落裡一個老嫗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回自己的攤位，倚靠著看來不太牢固的搖椅悠悠哉哉地躺了下來，一旁的攤位也實在是驚人──除了常見的蔬菜以外，艾莉西婭一眼就認出了有些是最近學會剛發布確認的新品種藥草，想不到居然會在這裡見識到這些藥草，這讓她不禁懷疑起老嫗的身分。

但那又怎麼樣？作為一名半吊子的魔法使，艾莉西婭寧可老嫗就這麼隱藏身分一輩子無憂無慮地過日子，她也沒有做任何傷天害理的事情不是嗎？於是她只當作是普通的顧客，牽著伊克魯的手來到老嫗的攤販前，裝做自己只是個採買食材的餐館老闆娘──實際也的確沒錯──與老嫗打招呼。

「這些該不會是新進來的花卉吧？啊，抱歉，這孩子對於花很感興趣，我也是想帶她上市集看看世界。」

「……姑娘，你看上的東西可不得了。」

艾莉西婭不知道老嫗說的是藥草還是身邊的學徒伊克魯，事實上她們兩人的魔力在新月這一天都可以被察覺到絲毫，這或許是魔法使之間辨認彼此的信號，艾莉西婭也沒有特別將他給藏起來，任由其他人來辨識她們其實是名魔法使──雖然這麼做有些冒險，但只是偶一為之的上市集應該不要緊才對，她原本是這麼想的。

老嫗沒有進一步的解釋，只是將幾包種子塞到艾莉西婭的手中，除此之外好像還塞了點甚麼，艾莉西婭正打算低頭查看，老嫗搖搖頭表示讓她到了安全的地方再做查看，隨後本來在她們面前的攤販像是海市蜃樓一樣緩緩消失，就好像從未有過人影一樣。

「老師……我們遇到了……」

「噓，我們先回家吧？」

現在這種情況實在不適合跟伊克魯一起待在外面，眼看著王國的騎士就快要來到她們身邊，艾莉西婭趕緊拉著伊克魯到其他地方假裝自己只是個採買食材的廚師，隨便挑了幾樣肉品跟調味劑之後便匆匆回到森林裡的餐館。

那究竟是甚麼東西呢？將所有食材都安放好後，艾莉西婭才跟伊魯克一起確認當時塞到她們手上的東西，幾包種子伊魯克認得──可以作為藥材的花、豐饒學會近期發表的新植物、以及艾莉西婭恰好在培育的新藥草，每一樣都不是普通人可以取得的東西。艾莉西婭再打開另外一個小袋子，裡面裝著些許粉末以及小紙條，攤開一看像是新葉城的地圖，指示的方向距離艾莉西婭的餐館並不遠，或許可以去確認看看究竟是甚麼。

「老師，您要去確認嗎？如果是陷阱的話怎麼辦……」

「嗯……這些粉都被添加了掩人耳目效用的魔法，我想應該不會是陷阱才對。而且，我也想知道這裡究竟有甚麼。」

好奇心會殺死一隻貓，艾莉西婭通常會作為那隻貓，即使被好奇心殺了一次又一次，還是會忍不住去探索未知的領域，說不定下一次前往的場所就有可以完成自己夢想的條件。但伊克魯的話她多少還是不希望讓她去冒險的，如果不是伊克魯堅持著自己也要跟著艾莉西婭，並努力證明自己的魔法可以應付突發狀況的話，艾莉西婭差一點就要讓她留守在餐館等她回來了。

沒有月亮的夜晚是黯淡無光的，艾莉西婭替伊克魯穿上黑色斗篷，兩人一前一後地遵照地圖的指示小心翼翼地前行，儘管有魔法粉的協助，但每當聽見整齊劃一的士兵腳步聲時還是讓她捏一把冷汗。哪裡才是地圖所指示的入口呢？艾莉西婭依靠魔力摸索了一會，最後找到了一塊明顯以魔力砌成的磚頭，將他注入自己的魔力之後一扇不可思議的門扉就突如其來地出現在原地，淺藍色的蝴蝶像是在吸引著來客，艾莉西婭與伊克魯相互對視了一眼，握著彼此的手打開門走入未知的空間。

她還記得小時候的市集對於自己來說彷彿是全世界一樣，一旦走入其中就像是闖入未知的迷宮，目光所見之處全都是新鮮有趣的事物，那份悸動在艾莉西婭心中不知不覺蔓延成一片爬牆虎，讓她在酷夏的世界裡得以找到一片涼爽的屋簷遮蔽風雨。她大概這輩子都會認為市集是個寶藏庫，是寶石與金幣堆積而成、輝煌耀眼的倉庫，伸出手細心去翻弄的話總會找到一些不小心被自己遺忘在角落的玩具，一點布滿灰塵與黴菌的毛絨布偶，以及好不容易找到的玻璃彈珠。

這裡的月亮是藍色的，放眼望去細微的魔力元素在空氣中流動，像是一個大型的集會所，艾莉西婭回想起第一次踏入市集時的悸動，不自覺地握緊了伊克魯的手──但那並不是害怕或是焦慮，而是興奮。

「魔法市集……雖然我聽說過這個地方，但沒想到距離我這麼近……」

「那，要一起去逛逛嗎？」

一直聽到伊克魯的聲音她才回過神來，那位老嫗肯定是看出了她們的身分才會給予邀請函，這是只有被認可的魔法使才可以來到的地方，還要具備大膽與好奇心，她當然是義不容辭地欣然接受，而伊克魯似乎也對只有魔法市集才存在的植物興致勃勃。如果有旅伴的話何嘗不是件好事？在這個魔法的世界裡人類的貨幣自然是不需要的──當然，也有些魔法使選擇了更便捷的貨幣計價──所謂的以物易物便是在貨幣發明之前被用於交易的手段，魔法使多半都是存活幾百甚至幾千年的長生種，更習慣於將自己的經驗與魔法交換給其他的魔法使，以藉此讓自己研究的魔法不會失傳。

艾莉西婭在市集裡挑選了幾樣最近學會剛發表確認的藥草，同時也將自己手中的資料交換給攤販的主人，對方讀著資料不時會發出感嘆聲，看來對於艾莉西婭的研究還算是滿意。交易結束後伊克魯也帶著自己的戰利品回來──她細心栽培的花卉被一名比他還要嬌小許多的鳥翼族少女看上，以一些魔法書和伊克魯做了交易。艾莉西婭接過書籍大致翻閱過一遍，似乎是關於森林培育的魔法大全。

「這裡真是不可思議，我從沒想過這世界上的魔法使竟然有這麼多人。」

「明明在城內幾乎都遇不到魔法使……不，稍微會一點魔法就已經是很危險的事情，但共享危險的人竟然有這麼多……」

「也許更值得驚嘆的是，我們也是其中的二人吧。」

艾莉西婭眨了眨眼睛，她又想起小時候的經歷而不禁莞爾，淺藍色的蝴蝶循著月光的軌跡翩然起舞，她突然很想拉著伊克魯一起踏上月亮，說不定在那片土地還有很多她們不知道的植物與料理──當然，她相信以月光作為能量烹飪出的碳烤料理肯定會有特別的味道，只不過究竟是甜還是鹹那就要親自品嚐才會知道了。

她最後用兩枚銅幣跟一位龍鱗族交換了手中的月光粉，艾莉西婭輕念著咒語讓其圍繞在她們周圍，月光下就連她們自身都是藍瀅瀅的光輝，她擅自拉著伊克魯繞著圈圈，像是月亮發來了邀請函，使她們也跟著蝴蝶翩然起舞一樣。

「……老師，下一個新月，我們可以再來嗎？」

「好啊，我也想要再看一看這個地方，到時候我們再一起來吧。」

下次或許要再準備更多的藥草資料，也許再準備點餐館的廣告單，也許──她終究是離不開市集裡的喧鬧，她向童年的自己告別，與伊克魯一起回到了餐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