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巡月

你瞧月亮如影隨形

※朱薙西智+朱薙伊雉
※《望君長留》後日談、無劇透

 

「我真沒想到堂哥你居然會營養不良！」

「……成天吃零食的人沒資格說我。」

從療養院出來不久，朱薙西智就帶著遠從東京前來探訪的堂妹伊雉到處走走晃晃，雖然說是逛街，但伊雉向來就是一個家裡蹲，大部分的時間也只是跟隨著西智到浣熊君的周邊店看一看有甚麼地區限定的特產──畢竟東京這地方甚麼都方便得多，特地來神戶這邊除了見堂哥以外幾乎沒什麼其他的目的了。

「對了堂哥，不是聽說你最近去辦案子嗎？後來的結果怎麼樣了？」

「……我忘了。」

「忘了？！……難道是機密案件嗎？如果是要保護委託人的隱私我還可以理解啦……直接說忘了也太敷衍我了吧！」

伊雉看起來對他的答案毫不領情，不過這也難怪，平常對堂妹總是有求必應的他難得沒有說出真心話。他倒不是真的忘了，而是因為真相太過於恐怖他不願意伊雉知道這一切，偵探大部分的時候是對抗「人」，如果單純是人為因素造成的案件，他相信自己的堂妹總有一天也能夠獨當一面，不再是以偵探助手自居，而是可以成為真正的偵探。但是這次西智遇到的案件與那些事情完全無關，那彷彿是將內心深處最隱晦的恐懼全都喚起，彷彿閉上眼睛還可以聞到腐朽食物的氣味，那一堵磚瓦牆微微震動著，下一秒鐘就會有甚麼從牆的那一側破牆而來。

那太可怕了，他實在不願意讓自己的堂妹知道那一個世界的恐怖。

「啊，堂哥你看，月亮出來了耶。」

「不要用手指著月亮，更何況白天本來也有機會見到月亮，有甚麼好驚訝的？」

伊雉有的時候會展現這樣天真無邪的一面，可能也是因為他們之間相差將近十歲的緣故，這點來說西智倒是不覺得討厭，甚至偶爾會想這堂妹要是自己的親妹妹該有多好，他就可以不必管那些父輩的紛紛擾擾，將她接來神戶好好照顧了。但話說回來，月亮到底有甚麼好看的？他記得今天也不是滿月，真要賞月的話還不如滿月比較好呢，西智隨著堂妹的視線望向天空，看見的卻顯然與他預想的情況完全不同。

有人在笑。

這到底是甚麼聲音呢？就好像是直接穿透到腦袋裡的一樣，一切喜愛的憎惡的憤怒的悲傷的欺瞞的厭倦的貪婪的傲慢的……種種複雜的思緒一鼓作氣鑽到西智的皮膚，無孔不鑽地將他每一寸毛細孔全部堵塞，大氣壓力朝他的腦殼用力擠壓，一旦呼吸就有可能被氣壓急遽變化而腦漿爆裂。月亮何時變成了如此可怖的玩意？西智不敢想像，也不敢輕舉妄動，深怕那雙眼睛發現他的存在，發現這個世界上原來還有人讀過了那一頁，那片段的篇章、低吟的魅影，怕那陣狂風又將恐懼吹襲，將他捲入那一天的空洞無神。

伊雉終於發現了西智的不對勁，但她以為自己的堂哥只是許久未見到人群而突如其來地心悸，於是擔憂地拉了拉他的手問要不要去長椅上休息片刻，但她的堂哥只是以怪異的表情扭過頭來，盡可能露出了一抹笑容。

「……我沒事，伊雉累的話，我們休息。」

「堂哥怎麼看都不像是沒事的樣子啊！你要是身體不舒服的話，我們回醫院看看，好不好？」

說不定回去真的是一個好的選項吧，在病房的時候他幾乎都躺在床上休息，窗簾也都緊閉著根本看不見月亮，現在想來如果月亮真是如此可怖的東西，他寧可這輩子都待在醫院裡面不再出沒於月光之下。

「不用擔心的，不用擔心，我已經回來了喔，不用擔心……對吧？」

西智沒有回過頭，他知道自己身後已經沒有怪物了，至少他聽不見腳步聲。

偵探怎麼可以被真相打敗呢，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