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巡月

你在寂靜的世界尋找愛



※CP：明智x主人翁x明智
※普通人明智IF、大概、嗯。
※主人翁=雨宮蓮
※這是下篇。終於結束了萬歲！



 

如果說之前只是不願直視，或想要逃避這種心情，那明智吾郎現在可說是確切地認知到自己對蓮或許有比朋友更進一步的情誼。事實就是對於蓮突如其來的稱呼轉換，他竟會感到心跳加速，甚至希望對方就維持這個特殊的稱呼下去，這在之前早就會被他當作套近乎的手段竟然征服了他，明智根本想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唯一有可能的，只有先前警局那些婆婆媽媽最喜歡的八卦──明智喜歡上蓮了。這件事並不是不可能，早在此前就有些端倪，不過是明智不願意去面對，選擇坐視不管罷了。

無論是案件的膠著還是處理家中那名食客，甚至是處理自己的感情，每一件事情似乎都回到了原點，明智像是擱淺在沙灘的魚一樣癱軟在辦公室的椅子上，新島見狀只是嘆了口氣，接著將原本珍惜著吃的手工布丁塞到明智手中，如往常一樣簡單打氣之後又回到工作崗位上繼續忙碌。明智並沒有想像中那樣愛吃甜，只是甜點男子的形象多半會給人可愛、親切的感覺，除非是甜到膩口的食物否則明智本身也不排斥甜食，更何況甜點富有大量讓人心情愉快的多巴胺，還可以幫助思考過度的腦袋恢復疲勞，跟咖啡一起就有絕妙的提神效果。

明智撕開布丁的薄膜，說起來他還沒有跟新島道謝呢，她每次都像是真正的監護人一樣關心自己……明智用附贈的小湯匙戳了幾下布丁，他記得這家是吉祥寺最近新開的甜點店招牌，以柔軟香甜與每日限量三百份在ＳＮＳ上引起不少話題，這麼珍貴的東西新島應該一開始是打算自己享用吧？感覺好像欠了新島一次人情……下次有空去買一份回贈給她吧，明智舀起一口布丁──果然如傳聞中一樣好吃。

「吉祥寺那邊的手工布丁嗎？……我知道，吾郎想吃嗎？」

回到家，明智試探地提出今天品嘗到的美味甜點，如果蓮有一絲興趣的話他倒是可以當作藉口與蓮一起去排隊，但蓮反過來先詢問自己的意願這點倒是有點出乎他意料之外，這人彷彿完全不把自己的想法當一回事一樣，那個時候聽到的聲音會是蓮的嗎？明智不禁想起那樁幾乎要成懸案的精神失控案件，小心藏起自己的嘆息，改以微笑應對蓮。

「最近被上司關心了，聽說她挺喜歡那家手工布丁，我打算假日去排隊買來送她。蓮要一起來嗎？就當作是放鬆也好。」

「這周末……嗯，沒問題，我很期待。」

雖然預期過對方會不會因為打工或其他原因拒絕自己，但能這麼順利就約到他也在明智的意料之外，手工布丁的香醇應該能順利收穫任何人的心吧？不光是為了感謝一直以來對自己無微不至照顧的新島，還有那一次闖入夢境的一種、感謝？……稍微有點不可思議吧，自己對蓮的戒心其實是一點也沒有改變的，但同時自己的內心又清楚地認知對方確實不如他所想的那樣邪惡，頂多是難以理解──無論他究竟是甚麼，還是他所說的每一句話。

那周末明智特地起了個大早，雖然在網路上查到布丁店下午三點才開門，但狂熱的愛好者一大早就去排隊的比比皆是，新島這種大忙人怎麼會有閒情逸致去排隊？但是無論哪種說法都很難解釋新島怎麼會有那間店的布丁，明智逐漸明白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事都能靠合理的推理進行的。一碼事歸一碼事，跟蓮的約會……更正，為了報答恩情的話自然是要提早去排隊，換好日常出門的衣服後，明智轉過身去搖醒還在床上呼呼大睡的黑貓。

「蓮，起床了，今天約好要出門的對吧？」

「……唔嗯……再五分鐘……」

平日如果有事情蓮多半比他還要早起，只有假日的時候才會展現作為貓的賴床功力，說起來蓮還能變成黑豹，莫非他此時也不是貓而是幼豹？明智伸手搓著黑貓柔順的毛皮，卻換來貓掌緊緊糾纏不放手的處境──說實話似乎還不壞，他好像慢慢喜歡上貓這種生物了。

「再五分鐘就買不到了，快點起床。」

蓮只發出幾個語焉不詳的音節，貓掌都還沒鬆開明智的手臂，一陣白霧倏地出現在眼前，再恢復視線時已經是人形的蓮緊抓著他的手臂不放的處境。被貓撒嬌或許還可以當作是動物的天性，一旦意識到對方變回人形，用近乎無防備的狀態做出撒嬌的行為，明智的臉瞬間紅了一個度，連忙甩開自己的手隨後無情地掀開棉被，冷風瞬間灌入進來，再怎麼眷戀被窩此時也不得不被喚醒，蓮搖搖晃晃地起身，以相當哀怨的眼神無聲抗議明智的舉動。

「……總之，快去換衣服，我在外面等你。」

明智刻意避開了蓮的眼神，拎著自己標誌的公事包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間，但剛才的突發意外還沒讓他的心跳平復下來，此時的舉動更像是從戰鬥中逃跑一樣，明智先給自己泡了一杯即溶咖啡，在濃厚的咖啡香中慢慢平緩下來，本來壓在心底的那些疑問也隨之浮現：蓮曾說過他沒有固定的形體，在最開始時他是人？是黑豹？或者──陰影？既然擁有可以與之對抗的能力，去思考他並非人類或許是更保險的辦法。私人情緒不能影響自己的推理一向是偵探的法則之一，明智是真喜歡蓮，但他還沒有盲目到會為愛情拋棄自己的信念。

再者，那個夢境是甚麼？有好幾次明智旁敲側擊想跟蓮套出點情報，但蓮不是左右其詞就是閃避話題，就像是畏懼他再去探究那個夢境的事情一樣，最接近真相的地方是警視廳這點也讓明智百思不得其解，這是在暗示警視廳裡有人正與這次的幕後黑手合作嗎？雖然說上有獅童那種混帳政客存在，警視廳就算貪汙腐敗也只是剛好……但明智每每想起新島認真的背影，又莫名覺得這個推論還有待證實，一切推論能成定論的只有證據，在證據之前任何罪刑都無法逃脫。

思考到一半的時候蓮就推開門出來了，或許是今天天氣比前幾天要再暖一些，蓮只穿了一件灰色帽兜並套上黑色長外套，晃頭晃腦的模樣好像頭上隨時會冒出一對貓耳朵，感覺還怪可愛的……明智甩甩頭試圖拋開無謂的思緒，將桌上另外一杯咖啡遞給他。

「雖然只是即溶咖啡……之後會煮咖啡給我的吧？」

「吾郎想的話，不過剛才不是還催我快一點嗎？還有時間泡咖啡呢。」

明智愣了幾秒才發現自己是被蓮調侃了，反正他老早就知道自己的真面目，乾脆收起那副禮貌的笑容與蓮瞪視幾秒，最後無奈地嘆了口氣，將手中的咖啡一飲而盡後抓著蓮的手直接出門。

雖說明智已經料想到這家店的盛況，但沒想到即使他們這麼早起，尚未營業的手工布丁店前還是排滿了不少慕名而來的人群，蓮跟明智個別領了一張號碼牌，至少限量三百份的布丁今天是買得到，就是要在這邊排隊等待開店這件事有點枯燥，早知道應該把還沒解決的卷宗都拿過來順便看完才對……明智無聊地按著手機瀏覽最近的新聞，精神失控的案件已經被一些無聊的明星緋聞刷下去，媒體總會有聳動的標題吸引眼球，放棄自我思考的人類便趨之若鶩造就一系列點擊率，在這樣的社會背後還藏有多少邪惡是要等他親手處理的……明智沒有留意到他按鍵的力道越來越大，直到蓮一把抓住他的手，明智才回過神來。

「抱歉，隊伍移動了嗎？」

「不……只是覺得你看起來很焦慮，這樣下去會引來那些東西的。」

「現在可不是夜晚……你看起來好像對那些東西很有研究，是從甚麼時候開始追捕的？」

蓮沒有回應，就像是以往一樣刻意將他的問題忽視了，明明現階段從他身上應該是最能掌握情報的……明智對蓮這種態度多少有點煩躁，不顧自己的形象跟沒有偽裝的樣子，抓著蓮的領子低聲威嚇著。

「你不要忘記我還沒完全信任你，不要以為你還能裝聾多久。」

「……即使你對我有其他感情也一樣？」

黑框眼鏡下的眼睛彷彿已經看透了一切，但他是甚麼時候認知到這件事的？明智慌慌張張地鬆開手，恰好應證了自己的心情被蓮說中，氣氛微妙的尷尬起來。喜歡與信任對明智來說本身就是不同的兩種感情，他無法抑制自己對蓮的依賴與喜愛，但種種跡象卻又讓偵探的直覺處處提防著蓮，矛盾的心情與特質造就了明智吾郎，就如同他總以謊言面對世界一樣。本來還盤算這會是個加深感情的好機會，這下全被自己搞砸了。

但這一切都怪蓮，為甚麼好端端的要提到陰影這件事上？這不就是勾起自己偵探的本能嗎……去懷疑、思索以及猜測，這可對加深感情一點幫助都沒有。但這一番紛亂讓明智突然想起一個細節──蓮這段時間恰好沒有再到外面弄得髒兮兮才回來，而時間又與沒有案件發生的時段重疊，這一切未免也太過巧合了……

「……蓮，我說，你真的只是……」

「噓。」

蓮一隻手遮住他的嘴巴阻止他的發問，排隊人潮已經緩緩在前進了，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明智有點措手不及，蓮的瞳孔在那瞬間變得細長，就像是發現獵物的貓科動物一樣。他注意到了甚麼？是藏在其中的陰影，或者別的甚麼？明智趕緊掙脫他的手打算繼續發問，但蓮已經衝出隊伍之外，去追趕明智甚至沒有察覺的某物。

……所以今天到底算甚麼啊，明智開始後悔自己此時此刻出現在這裡了。

「新島小姐，為了感謝您平時的照顧，這點小禮物不成敬意。」

「……居然說是小禮物，光是偵探王子犧牲自己的假日去排隊這件事就夠讓我感動了喔？」

次日一早明智就把費盡千辛萬苦買到的手工布丁交給新島，從新島臉上的笑意來看這麼做的確是值得的，還從她身上賺得一波好感，將來要是有功再找她去銀座吃壽司應該不成問題。明智的喜悅並沒有持續很久，回到座位上他又收回營業的笑容，畢竟昨天蓮突然離去之後就沒有再回來了，難道他是被自己懷有不潔思想這件事感到害怕了嗎？又或者是作賊心虛──這是明智最不樂意去思考，但卻最有可能的答案。手工布丁他特地留了一顆放在冰箱，心想著如果蓮回來就可以做為賠罪禮送給他的，但等了一晚上就是不見他的蹤影，明智還數次到門口去查看，也沒有看到地毯上多出一團黑漆漆的生物。

他是鐵了心不回來了嗎？就因為自己不受信任？還是他默認了自己對蓮的確有特殊的感情？最一開始還打算把他送走，如今他真的走了，反而還有點寂寞了……明智一邊整理腦中紊亂的思緒，抓著手裡的鉛筆漫不經心地轉著，事到如今說自己養的貓走丟了要去找也很奇怪吧？雖然說偵探最開始的委託無非就是尋找走失的寵物這類微不足道的小事……可他到底算甚麼？明明就說無法放任他不管，到頭來還不是跑了？

「明智君、……你在聽嗎？」

「……抱歉，出了甚麼事嗎？」

新島不知何時走到自己的座位旁，看她的情況似乎已經觀望自己垂頭喪氣的樣子好一段時間，明智趕緊收拾心情抬起頭，從新島口中的每一字一句都讓他嚴肅起表情。

「我們抓到精神失控案件的重大嫌疑人了。」

在這之前，明智曾經做過幾次犯人畫像，雖然外型特徵並不明顯，但可以推斷出兇手應該距離澀谷相當近，大部分的受害者都曾經出沒過澀谷巷弄甚至於人來人往的中央大街，再來對鮮少人經過的盲腸小徑也有一定的理解跟熟悉，最重要的──對方或許是個右利手，這是目擊證人提到犯人背過側背包的推理。雖說幕後黑手只是指使那些陰影去傷害別人，並沒有真正下手的直接證據，但光要從這些特徵去定罪也算綽綽有餘，如今抓到的重大嫌疑人會招出甚麼驚天秘密也讓他十分好奇……明智垂下眸，這些特徵實際上蓮也有，他實在不樂意與蓮再度相會是在審訊室內，更何況無論如何──他都不願意相信那傢伙會是犯人。

「對了，明智君，聽說嫌疑人的精神狀況不太穩定，雖然我們已經搜過沒有任何危險物品了，但你進去的時候還是要小心點。」

「我知道了，謝謝。」

如果真是蓮，他不會傷害自己的……明智忐忑地推開門，裡面坐著的並不是蓮──這讓他鬆了一口氣。對方是一名披頭散髮、分不清性別的年輕人，嘴中不斷喃喃著些甚麼，的確看來有精神恍惚不定的情況，明智拉開椅子坐下來，剛想要說些甚麼，對方已經二話不說地跪在地上。

「偵探大人，我自首，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我，請你逮捕我吧！」

「……那個，我還甚麼話都沒有問呢……總之，請您先起來好嗎？」

要定罪也得先等他把想問的都問過一遍再說，明智按照往例擺出職業的營業笑容，好不容易半哄半強迫地讓對方坐回位子，他又恢復一開始喃喃自語的怪異模樣，偵訊根本沒辦法進行。如果手邊有甜食或是咖啡的話或許能降低焦慮的情緒──但是沒有，明智頭痛地揉了揉太陽穴，總而言之還是按照流程先進行下去再說。

「……您所謂的自首，指的就是最近的精神失控事件，對吧？能向我詳細說說您是怎麼犯案的嗎？」

「是莉莉姆大人，對、莉莉姆大人就被關在那裡，我不斷在找……在找……只要成功的話……莉莉姆大人就會帶給我最美麗的夢……」

對方的喃喃自語聽起來更詭譎了，明智手上除了應急用的手銬外甚麼武器都沒有，就連配槍也只有外面的警員才持有，對方萬一抓狂起來可說是絕體絕命。但他這些喃喃自語似乎也有線索可言，莉莉姆這名字聽起來像位女性，被關在那裡、夢境等關鍵字讓明智不得不聯想到那場怪異的夢，而這一切又讓彷彿知曉這一切的蓮看起來嫌疑更大了。

「能再說清楚一點嗎？莉莉姆是誰，她被關在甚麼地方？……你到底是怎麼犯案的，快說。」

「呵呵呵呵……我看得到，你也被莉莉姆大人寵愛過，只可惜有人保護你……呵呵呵……你明明是最適合莉莉姆大人的祭品……來吧、現在沒有人可以阻止我了……」

從四面八方的角落冒出了無數的陰影，他們比起明智在客廳看到時要更為清晰，明智下意識想轉身離開，但回過頭陰影早就佔據出口大門，明智被逼到絕路。這種超自然的事情作為偵探怎麼可能會相信，但對方的確是回答了他如何犯案──拿自己作為祭品來示範這可完全不是他的預設，明智著急地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他伸手想拿出手機撥打給蓮，卻想起他甚至沒有任何蓮的聯絡方式，他突然闖進自己的生命裡、夢境中，卻連一點點蹤影都沒有留下過。

明智閉上眼睛，想像自己最終被這團黑暗給吞沒，在他短暫的十八年人生裡遇到了不少壞事──母親的死去、父親是個人渣，但當然也有許多好事，例如新島冴，例如與蓮的邂逅。至少在最後短短的時間內還算是勉強把自己的心意傳達了吧？雖然沒有正式開口多少還是有點可惜，這樁案件或許會在偵探失蹤的情況下被新島結束偵辦吧？如果可以的話、還是很想見見他……他們還約定了下次要喝他煮的咖啡……

──我已經跟你約定好了，所以……不會放任你不管的。

嬌小的黑影從通風口一躍而出，瞬間就在明智面前化作威猛的黑豹，面對成群結隊的陰影絲毫沒有畏懼，衝上前就是一頓啃咬。除此之外──也許是明智的錯覺──還有許多動物也一並從通風口跳出，跟著黑豹的指揮將這些陰影驅散撕裂，等到審訊室恢復了一點明亮後，那些動物又像蒸發似的不見蹤影，只留下黑豹與早已神智不清的嫌疑犯相互對峙。

「……終於逮到你了。」

「哈哈、哈、你就是團長嗎？我聽說過……莉莉姆大人也是被你們關起來的吧？放了她，莉莉姆大人就會大發慈悲原諒你們了……怎樣？不錯的交易吧？」

「我拒絕。你們害了多少人被陰影吞沒，甚至還動到他身上，你們早就失去跟我談交易的資格了。」

明智還來不及反應過來，黑豹已經衝上前咬斷嫌疑犯的喉嚨，一陣黑霧從那具軀殼中冒出，化作長著無數臉孔的奇特生物，明智才明白對方也只是披著人皮的陰影罷了。黑豹銳利的爪子三兩下就把陰影清除，只留下審訊室微弱的燈光搖晃著，見周遭危機都被自己清除，黑豹晃了晃腦袋，化作明智最熟悉的模樣，黑色的眸子上下打量著他，最後露出一抹安心的微笑。

「吾郎……沒有受傷真是太好、了……」

「蓮？！喂、蓮！」

蓮的人形並沒有維持許久，只見他的身子搖搖晃晃地倒下，瞬間又變成了幼小黑貓的型態，但狀況卻比最開始明智遇到他時還要糟糕。明智捧起黑貓不顧新島的呼喊就往外跑，說真的──要去解釋這一切非自然現象要耗費太多時間，他不知道蓮的狀況還能不能撐過他解釋的時間，人命關天，明智還是決定先將一切爛攤子交給新島──他相信新島會幫助他的。

話雖如此，一隻可變做人類的貓──或者說黑豹──如果遇到性命垂危的時刻，他到底該往獸醫院還是人類醫院才好？再更進一步一點的說，蓮會不會被檢查出可以變身的能力接著就被送往調查機構做檢查？明智足足猶豫了數十秒之長，最後才決定轉頭回到自己的家──至少皮肉傷他還有辦法處理跟包紮。

「……這樣就沒問題了吧……」

儘管只是簡單的擦藥療傷，能夠為蓮先做點甚麼對他來說已經是莫大的安慰，脫離現場與混亂的情況後明智才慢慢在腦袋裡整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精神失控事件的始作俑者是在夢裡被囚禁的那名女性，而無論是現實或夢境都是由所謂「陰影」來掌控整件事情的發展，蓮與其說與他們一夥，不如說一開始就在追查他們吧？所以一開始住進他的家裡，也完全是一種巧合嗎？到目前為止這些也都只是推論，實際情況還是要從蓮口中問清楚才行。

明智又轉頭看向躺在自己床上、氣息微弱的黑貓，他從來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尤其是聽了蓮與對方的談話他又更明白了一些，不管蓮是甚麼生物、也不管他究竟是出於甚麼目的做出這些行為，至始至終蓮從未有過任何想傷害他的行為，甚至是不顧一切地在保護他……要是明智早一點知道的話，蓮會選擇更信任他一點、去向他分享這些事情嗎？又或是他早一點察覺幕後黑手的話，蓮就可以避免最危險的情況嗎？

「給我醒過來啊……不是還約好了要煮咖啡給我喝嗎？……我可不承認那是我的告白……你快給我醒來啊……」

他的手還緊緊抓著黑貓柔軟的貓掌，不相信神卻在此刻寧願祈禱奇蹟可以發生，就算這一切都是徒勞，總好過自己甚麼都做不了的無能為力。他對那個世界還是太過一無所知，那淡淡的燒焦味揮之不去，如今明智才明白那或許是蓮撕裂陰影後留下的味道，他沒有將一切可能性全都考慮進去，只一昧相信自己的推理與猜忌，蓮卻是將何謂信任毫無保留地教會了他。

緊閉的貓眼微微顫抖了幾下，明智擔憂地起身打算看看有沒有甚麼他能幫上忙的地方，但很快他發現只是徒勞──蓮還沒有醒過來，只是證明了他仍然有生命跡象罷了。精神緊繃了這麼久明智也覺得有些疲倦，卻又捨不得鬆開自己握緊的手，生怕他只是離開一下子就等不到蓮的清醒，如果只是陪在他的身邊，稍微睡一會應該不要緊吧？如果他不小心鬆開了，蓮一定會再將他的手給握緊……他是如此相信著……

明智吾郎趴在自己的床邊睡著了。

當他再一次站在警視廳的大門前，他已經知道這裡面關著甚麼樣的生物，那不是他想要追尋的真相，最終他只會成為他們口中的祭品，召喚出比精神失控還要可怕的惡魔，造成的後果甚至會比現在還要嚴重。明智緩緩推開大門，這裡是又不是他的夢境，正確來說是透過他的夢境與夢境之王所處的空間連結在一起──那個古老的咒語肯定就是用在這裡，他輕而易舉就利用明智殷切期盼功名的心情為自己創造先機。

蓮到底知道多少細節？或許他一開始早就都知道了，這也是他的獵物之一肯定會去在乎他的動向吧？大部分的陰影都在上次被蓮清空了，他憑著記憶裡的道路慢慢往下走，腳步沒有當時的沉重，掌握了真相的自己已經不會再被任何事物給絆住，現在的明智身上不僅僅有著作為偵探堅定的信念，還有一直以來他所察覺的、那模糊保護著自己的力量，蓮曾經說的那個「為他處理陰影的守護神」，如今就在這裡陪著他走向黑暗。

「……到了。」

仍然是與記憶中一樣的門扉，明智不費吹灰之力地推開門，原本在房間內被囚禁在那裡的女性已經清醒了，紫紅色的眼眸在明智身上掃過一圈，露出一抹嫵媚的笑。

「明知道自己會成為祭品卻還是回到這裡，你是為了追求甚麼？力量、願望還是……愛？」

他記得這名女性被那個不男不女的傢伙稱做莉莉姆，傳說中掌管夢境的陰影，能夠自由串聯夢境與夢境之間的走廊，使其走向她所期望的噩夢與結局。明智深呼吸了一口氣，既然這裡是他的夢境，那她應該要比夢境之王能掌握這裡更多的情報，例如說只要他希望──在他的手上就能有一把裝滿子彈的槍。

「很可惜，我對那些東西沒有任何慾望，尤其是愛。」

「你以為將它全部捨棄了嗎？多面對自己的真心吧，那孩子不就是你追求的結果嗎？」

儘管仍是被囚禁的狀態，她絲毫不減自己邪魅、誘惑的語氣，仍然想將明智一步步引入她所設計好的陷阱中，她仍然渴望著明智可以成為她的祭品之一，警方的名面、偵探王子的名譽、那份矛盾與相對容易吸引陰影的體質，明智光是去想像為甚麼是他就可以列舉一大堆理由。他曾經也想過自己的願望，為了報復自己的父親而選擇與警方聯手，甘願成為警方使喚的棋子只為了找到確切的罪狀定罪父親，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惜一切、甚至連自己都可以捨去，偏偏那些負面的情緒全都因為蓮的出現而被一點一點吞沒，在那香味四溢的咖哩，以及溫柔而堅定的話語裡。

「我不需要對區區陰影面對我的真心，我自己的命運由我自己作主。」

「跟我交易明明就可以更輕易達到你的目標，你也好、他也罷，為甚麼人類總是喜歡選擇困難的道路走呢？」

「……很難理解嗎？這也難怪，人類可不光只有負面情緒而已，只品嘗負面情緒的你們是不會理解的吧。」

明智舉起他預期中會出現的那把槍，輕鬆愜意地扣下板機，在淡淡的硝煙之後確認目標的消散，隨後轉過身，在他的夢境消逝前慢慢回到現實。當他即將走出警視廳大門的時候，一隻手溫柔地將他緊緊握住，並非是蓮或者新島，而是更讓他熟悉、溫暖的氣息……他多多少少明白了整件事情的真相，堅定地推開大門──

「……吾郎。」

「……你醒來了？……抱歉、我還是去了那裡。」

「你是為了切斷聯繫吧？……這樣一切就真的結束了。」

明智微微地張開眼睛，已經變回人類的蓮正緊握著他的雙手露出擔憂的神情，直到他睜開眼睛才讓他稍微放鬆下來。身體感覺還是很沉重，明智感覺全世界都在旋轉一樣，全身上下都沒有力氣。對於蓮清醒這件事他很高興，但是身體的狀況不允許他表現出喜悅，或許直接了當地去單挑夢境之王對他這種從未受過訓練的人類來說還是太勉強了。明智實在沒辦法，閉上眼睛就打算繼續睡，一個溫柔的觸感覆蓋上他的唇，在明智還沒張開眼睛反應過來前就離開了他，愣了幾秒後他才意識到那是蓮與他第一次接吻。

「所以……吾郎甚麼時候會對我正式告白？我先領走我的那一份可以嗎？」

「……你甚麼時候變得這麼狡猾了？不過也好，我本來就打算結束之後跟你說。」

沒辦法動彈的身體能做的動作有限，明智使出目前最大的力氣抓住蓮的領子，一把將他攔入懷裡，本來猜想著對方會變回貓輕鬆逃脫自己的掌心，想不到他只是乖順地躺在自己懷裡，等待明智接下來要對他說的話。

「春天的時候跟我一起搬家吧，差不多開學的時候……我租的地方、可以住兩個人。」

「我很樂意。」

如此一來一直存在於這個房間的守護神也可以回到她應該回去的地方了，那份守護他已久的愛可以卸下自己的責任轉交給另外一位守護者，一開始被他認定為惡魔，實際上卻是偷心怪盜的、無可取代的黑豹。明智與蓮四目相交數秒又閉上眼睛接吻，或許在這懷中的便是愛的意義。

這就是他的真相，一份簡單卻溫暖的愛，足以打敗這世界上任何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