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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色漸濃



※CP:赤月x徇真
※蝕墨線前傳



 

 

赤月昂第一次了解何謂「一見鍾情」是在一個微不足道的夜晚,這一天原本與平常無異,本該只是個和平下班並想著下一餐要吃甚麼的平凡日子,這二十一年以來一如往常,赤月昂不禁仰頭對向天空一輪皎潔的明月,大概、這樣的生活將會持續下去吧?他只是恍惚地眨了眨眼,就恍惚看見那輪明月不知何時被渲染成了鮮紅。會是自己的幻覺嗎?說不定只是打工太過疲累罷了,他揉了揉雙眼,月亮又恢復皎潔的光亮。

 

「還是趕快回家吧……都不知道到底會發生甚麼事……」

赤月繞了捷徑打算早點回家,不料在這條道路的盡頭他隱約聽見沸騰的人聲,會是附近的不良少年鬥毆嗎?現在掉頭或許還來得及避開,但眼看家門口就在眼前,說不定對方不會注意到赤月呢?給自己下了足夠多的心理暗示,赤月吞嚥口水試圖緩和自己的思緒,就這麼躡手躡腳地從陰暗處穿過光亮。

 

那個當下,如果他沒有不小心回過頭,或許他便無法理解墜入愛河的悸動。

 

就算是赤月也能明白此處正發生著一場血腥殺戮的鬥毆,腥甜的氣味順著風催促他趕緊離開,人群的喧嘩叫喊只是讓赤月不斷心理喊著千萬別被發現,但只是一時的鬼迷心竅──真的只是如此,莫名想著「能把場面搞成這副德性的人,想必是個大人物吧」而回過頭,月光下一名少年不急不徐地踩著優雅地步伐,在他腳底之下──儘管赤月看不是很清楚,大概是被打倒的某個人吧?那雙赤紅的眼眸毫無憐憫之意,烏黑的皮鞋一腳踩上,他的嘴角隱隱勾出一抹彎度,食指撫過唇角,月光恰好地將他那片血色映照而出。

明明四周是如此紛擾,赤月卻只聽得見那名少年的聲音,不帶任何一點溫度與情緒,僅僅是簡短的命令句型,卻在這隻字片語中將他的強大與威嚴一覽無遺地呈現。若是能跟隨眼前這個人該有多好,赤月從來沒感覺到自己的心臟跳得如此劇烈,幾乎要無法呼吸一樣的窒息感,只不過一個分神,赤月撞到一旁的欄杆發出聲響,少年迅速回過頭來,卻甚麼人影也沒看到。

 

「……是我多心了嗎。」

他並不知道自己的全貌早就被一見鍾情的青年目睹,並暗暗下定決心要調查出對方的身分並進一步接近他──將那抹光據為己有。

 

之後的事情說實話,赤月自己恐怕也記得不是很清楚,超出他人生經歷與接觸範圍的事件接踵而來,尤其是最後堪稱是誤入歧途的打工體驗可以說是他人生中最大的轉捩點。他向來待人就不太友善,儘管能力高超卻也沒幾個知心朋友,不過怎麼樣他都沒想過自己陰錯陽差應徵了與黑道息息相關的空頭公司,還沒摸到甚麼門路就被派遣到敵方組織想盡辦法攀爬成對方首領得意的左右手,並且從內部將其摧毀殆盡。

……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這種指令不管怎麼想都應該要拒絕吧?可赤月不知自己當時究竟是甚麼狀況,只是點點頭就順路摸進了那個組織──並與他命中注定的初戀邂逅。

 

只不過是陰錯陽差,他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作為黑道混混其實對赤月來說生活倒是不壞,原先力氣就很大的他經過一番訓練,甚至能舉起不少旁人看來覺得沉重的槍械武器,再加上不畏懼死亡的性子,使他很快就從最低階的黑道一路晉升接近高層幹部。距離任務差不多快完成了吧,下一步就是想著如何接近櫛信徇真……這個組織新進的少年首領,不花數年的時間就將失去首領的組織整治得井然有序,精挑人選、細心琢磨內裡與外在形象,面對組織敵對方從不心軟,也不吝嗇提供幫助,無論是哪個細節都做到近乎完美──赤月自然是豪不在意由自己眼中看見的真相是不是過度誇大其詞,那份埋藏在心底的感情日漸膨脹。

他想要成為櫛信身邊獨一無二的存在,最好是沒有人可以取代、能夠讓他刻骨銘心永生難忘的存在。

 

「……那,最近的械鬥跟賭場清掃,你們覺得誰是適合的人選?畢竟規模實在是太大了,最好是做事簡潔乾淨,還有能力的人。」

「首領,最近新來的紅髮小子挺不賴的,你要不要讓他試試看?」

櫛信隨手翻開了一旁的人事資料,看來凶神惡煞的紅髮青年只用了一年左右的時間就做出一番成績,不管是清除殘黨或者管理店面都頗有幫助,不過還不曉得這傢伙到底來自己的組織有何居心,正好趁這個機會試探他的忠誠心究竟有多深。

櫛信不在乎弄髒自己的手,打從幼時親眼目睹父母死於上屆首領的槍口下,並在他一時念起的善心收養後他便知曉自己再無任何正道的可能性,為了生存下去他倒是甚麼都做得出來,只不過是不甘於臣服於底層,從此再不見翻身之路,乾脆憑藉自己優秀的才智設計陷阱,讓自己再眼睜睜看著「養父」葬身於他人之手。

說到底組織現在之所以這麼壯大,也得多虧他治理有方,幾個老幹部願意提供一己之力協助自己整治組織,對其展現忠誠心……這才是最重要的,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早就在最年幼的時候他就明白並不可信。

 

「行啊,讓他待會過來讓我看看有多少能耐。」

也是藉機來測試看看對方能不能成為他重用的愛將,櫛信簡單交代之後的事情安排就讓他們推薦的赤月昂過來,地點就選在自己的辦公室。也是料他沒這個膽在辦公室亂來,真要是打算做甚麼的話櫛信也有自信可以輕易壓制他,他從冰箱拿出一塊他最喜歡的樹莓巧克力一口咬下,等待著這名傳聞中的新星前來。

 

「……這就是首領辦公室嗎……」

能來到這邊,自己的任務也算是距離成功前進一大步,赤月站在首領辦公室門口不斷深呼吸調節情緒,比起任務會不會失敗的恐懼,他的內心此時有一股莫名的悸動壓得他險些喘不過氣。這是甚麼感覺?好像是埋藏在內心深處的某種慾望在蠢蠢欲動,但不管那是甚麼現在都先別發作,他必須要在首領面前迅速取得信任才行,赤月重新調整呼吸,輕輕敲了幾下門進入。

 

「首領您好,我是──」

「我知道,赤月昂吧?……挺壯碩的啊。」

櫛信純粹以往後任務的需要以目光上下打量眼前的傢伙,目測比自己高一點,體格也比自己要壯碩一點──至少能看出有點身材,雖然看起來頭腦不太靈光的樣子,這種不太聰明的人才倒是挺適合為自己的組織做事的……櫛信收回目光,盡量露出和藹的笑容讓他找個地方坐下來,但赤月那雙眼卻已經死死盯著他不放,盯的他有些困惑。

 

「我的臉上有甚麼嗎?」

「不,只是在想……首領長的真好看。」

「……啊?」

好吧,看來是他高估赤月昂的智商了,櫛信無奈地想。不過,雖說這傢伙的智商令他堪憂,但在理解任務指令上並沒有障礙,這點倒是讓他欣慰不少。與他交代了任務的地點以及需要注意的流程就讓他先回去準備,只不過赤月在離開辦公室前似乎想到甚麼似的,停下腳步又轉過身,赤紅的眼睛眨了幾下,隨後才鼓起勇氣開口。

 

「首領,你的身邊有、左右手之類的人存在嗎?」

「……沒有,你想應徵?」

「我、我可以嗎?」

表情都寫在臉上了,這對之後的談判或者演戲可不是好現象,櫛信默默在心底為他打上評分,之後隨意說說會再考慮看看就將他打發出去。……還不知道這傢伙究竟有何居心,可不能隨便答應他這種攸關自己地位的大事,櫛信掏出自己的愛槍,盯著槍口許久才轉移目光。

 

那天晚上任務正式開始,由舉著雙手手槍的赤月打頭陣,率領著一票兄弟衝入敵方陣營,另外一幫人馬則是跟著櫛信從另外一條秘密通道殺進,目的是來個左右包抄,讓敵人措手不及無法防範。儘管是再簡單不過的作戰策略,一旦運用人海以及戰力巧妙的安排,就算是千萬大軍要潰散也是彈指之間,櫛信恰巧掌握棋盤遊戲的主導權。

等到差不多壓制敵方的八成軍隊,這場戰役就能說是由櫛信他們所拿下,在出發前儘管大放厥詞,但實際一趟下來赤月這傢伙還真是難得一見的戰力,對武器的熟練度、難以理解的強大力道,以及面對敵人毫不猶豫的果斷,如果將這傢伙放在身邊大概也是個可用之材……赤月的目光還朝著櫛信的方向時不時瞄過來,這傢伙所謂的在意還真是淺而易見。

儘管多少存了些對四周的戒心,但終究沒有最開始潛入時那般專注,只見敵方敵人半殘不死地以刀身作為拐杖起身,拖曳搖搖晃晃的腳步朝櫛信的方向逐漸加快步伐,現在去喊櫛信的名字閃躲已經來不及了──!如果是任務的話只要放任不管就能達成,但在赤月心中一股莫名的感情驅使著,他快步衝向櫛信的身邊,在櫛信還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一把撞開他,鋒利的武士刀毫不猶豫地劃開他背後的西裝,連帶著衣物底下也被砍得皮開肉綻。櫛信只愣了幾秒,反手就抄起配戴在身上的長棍,一棍砸爛偷襲者的腦袋。

 

「……殘黨一個都不要放過,收拾他們。……還有,把這傢伙送去治療。」

並不是特別對某個人有私心,只是單純不希望在這種簡單的棋局中損失太多、戰力?將領?……說起來這傢伙,說想要成為自己的左右手吧?這麼不要命的傢伙,雖然、他不惜自己的性命也把他看得比誰都重要……櫛信搖了搖頭將思緒甩出腦中,反手就是一槍。

再後來就是收拾小羅囉跟處理受傷幹員等雜事,櫛信將這些交代給手下們,獨自一人回到辦公室處理後續事項,有關於幹員的晉升、地盤的分配以及人員調布……這些就需要花上櫛信一段時間思考了。藍色的原字筆筆尖在幾個幹員旁打上勾,這次事件的功臣自然是有獎要賞,筆尖最後來到了赤月昂的名字旁,幾個藍點集合成一個小圓圈,他還是沒有在名字旁留下任何備註。

 

「首領。」

「怎麼了?」

「那傢伙醒了。」

反正也只剩下這一件事要做了,櫛信把處理得差不多的文件交給手下去處理,套上一如既往地白西裝往醫院前進。

 

說實話,他感覺自己的思緒現在一片混亂。

赤月昂在黑暗中摸索許久,這才意識到這裡或許不是現實世界,他這是死了嗎?為了本來應該殺掉的敵對組織首領賠上性命……這聽起來還真是一點都不好笑。不過不知為何,他一點也不後悔,如果以那位首領的實力應該能全身而退,能在最後一刻保護到他真是太好了──那份理應被詛咒掩蓋的感情,正悄悄鑽出那層厚厚的塵埃。

這份深不見底的黑暗究竟延伸到何方呢?儘管不曉得自己該往哪裡,但既然是死了,無論是去天堂還是地獄都沒有關係吧──雖然在那前方不會有令人傾心的那個人了,或許他們會在地獄再度相見?八成自己是傷到腦子了,這還真是令人擔憂……

 

「……月、」

在那個方向好像有人正在呼喊他,雖然聲音很模糊無法辨認,不知為何赤月就這樣相信著快步奔去。在這前方有甚麼在等著他?是天堂、亦或地獄──不管哪個都無所謂了吧,赤月朝著前方伸出手,抓住的卻是一臉困惑的櫛信的手,以及慢了幾秒才來到的疼痛。

 

「……精神挺好的嘛。」

「首、首領?!為甚麼您會在這裡……啊、啊──那個、不是故意的不過可以多握幾下……」

「放開。」

櫛信冰冷的語氣簡直像在說他能夠隨時將他再度打回床上動彈不得一樣,赤月只得乖乖鬆開手,再慢慢將自己的想法拉回現實──這麼說來,他還活著啊,而且自己的首領也看來完好無傷的樣子,不管是哪一個都讓赤月鬆了一口氣。

 

「所以……最後、任務有成功嗎?」

「嗯。……多虧了你。」

這番話倒是毫無保留地說出去了,畢竟沒有他率先打頭陣,或者甚至──沒有他去擋下那一刀的話,今天他的性命可就要栽在那個地方了。

 

「太好了……啊,首領你有受傷嗎?要是首領受傷我會過意不去的,要做為左右手,就必須有為首領付出性命的決心!」

已經分不清楚這段話究竟是演戲,還是那股被壓抑的情緒找到出口偷偷宣洩而出的感情,櫛信聽完只是冷冷地望著他,將西裝衣襬隨意向後一撩,重新調整坐姿後換上一副更加冰冷的表情。

 

「赤月昂……你知不知道自己差點就要死了?」

「咦?啊……這樣啊,那一刀能為你擋下真是太好了。」

毫不猶豫、沒有感情、不是為了任務演戲,發自內心深處的感到安心,這種感情是甚麼,即將要將一切都渲染開來的、如此濃烈而難以忽視的感情。赤月抬起頭,對上櫛信那雙赤色的眼,就像是要投入漩渦一樣著迷。

 

「……我說,值嗎?就算是要不計代價的往上爬,死人可是做不了二把手的。」

「首領能活下來,就值。讓我如此、傾心的人……只要活著就夠,何況首領若是死了,左右手也沒有存在的價值。」

「……白癡。」

盡是一些歪理,光是在說這段話時就因為疼痛而時常皺眉,赤月身上的傷大概還要花上好一段時間才會好了,尤其是那道背部的、就像是男人勳章一樣的刀傷……櫛信沒回應他那番真情告白,只是緩緩起身,臨走前轉過頭又看了赤月一眼。

 

「躺著吧,三天內能下得了床就讓你上任。」

「……咦?」

「左右手。不是說好的嗎?」

趁著那傢伙因為歡呼又感到疼痛之前,櫛信就已經離開病房,後續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那傢伙要是沒趕在三天之後在他的辦公室報到,拖延工作就要他負責。全然不注意到自己的嘴角已經上揚,櫛信快步離開醫院。

 

那是一段屬於他們的故事,被全新的墨色渲染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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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 陽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