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巡月

不堆滿回憶就無法脫逃的房間

※CP：犬伏x徐穎

※DR Project SF IF

他們說回憶是鳥，會循著生活的足跡回到最開始的地方。

徐穎睜開眼的第一件事，就是不斷左顧右盼好確認自己究竟在哪，這是一個純白無瑕的房間，肉眼可見的只有一扇門，徐穎怯怯地走上前轉開門把，與她料想的一樣──門被上鎖了，顯而易見地有人想要把她關在這裡。這個房間足夠空曠，至少不會讓徐穎聯想到那個狹小又充滿恐懼的漆黑，但被陌生人關在房間內還是令人難受與困惑的事，認知到這點的同時徐穎強忍著眼淚，不斷拍打著眼前的大門，想當然地門的對面沒有任何一點回覆。

「怎麼辦啊……」

眼看無論怎麼努力都沒有反應，徐穎持續一段時間後終於也宣告精疲力盡而放下了手，這時她才隱隱注意到這個空曠的房間好像不只她一個人在──例如此時此刻她才注意到的地面上，似乎就躺著一個人……

「犬、犬伏同學？！」

「嗯……徐穎同學？啊……這裡是哪裡……」

做為警察的犬伏久助扶著昏昏欲睡的腦袋起身，與徐穎同樣地環顧四周，只不過比徐穎更加冷靜地判斷現在的情況──大抵上是被綁架了吧，雖然不知道犯人是誰，但會將他們兩人綁架來這裡的目的，就算不是如自相殘殺這類殘酷的行徑，也至少是想要向龐大的徐氏勒索贖金。一旁的徐穎還在為眼前的突發狀況瑟瑟發抖，此時早已縮到角落去窩成一團，像是一隻無家可歸的貓。

……得虧她現在是與自己關在同一個房間，換作是別人他根本無法想像會發生甚麼事。

「徐穎同學……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嗎？或許有可以從這個房間出去的方法。嗯……例如說，完成甚麼條件就可以離開？」

「跟……犬伏同學、一起嗎？……我想跟你一起去。」

內心正不由自主地信任這個人，在他們之中向徐穎伸出手的那個人，雖然被關在未知的地方，雖然這一切都令人恐懼，但如果是與他一起的話無論甚麼困難都可以迎刃而解。徐穎向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犬伏則毫不猶豫地輕輕牽起，就像是兩人之間獨一無二的默契一樣，他們又同以往一般展開對這個房間的搜查。

這個偌大的房間的確空曠地看不見任何家具，就算要說提示，不提四面八方潔白到令人絕望的牆壁，就算想對這些牆壁做點甚麼，也想不出任何方法可以做到。雖然一度想過是不是要拿著畫筆在牆壁上恣意作畫──例如重新畫出一扇門就可以脫逃出去，這樣天真的想法也最終在徐穎的腦子裡消滅殆盡。

現在的她是犬伏的助手，就算一點也不擅長解謎，至少不能做到拖後腿……徐穎仔細趴在地上地毯式搜索，最後竟然真的在靠近門的牆壁底下找到一張用透明膠帶貼住，幾乎要與牆壁融為一體的紙條。徐穎連內容都沒有看，就興高采烈地交了犬伏，膽怯又帶有些許期待的笑容讓犬伏一眼就看穿她的想法──雖然表情裡一點歉意也沒帶著，但還是嘴上輕聲說著「失禮了」，並撫摸幾下徐穎的頭當作獎勵。

「這是很了不起的發現，徐穎同學。這張紙條寫著『如果想要離開這個房間，只要將某件事物填滿就可以離開』，不過並沒有寫到要用甚麼東西去填滿甚麼……看來還必須收集其他線索才能解開……」

「會是甚麼事物……我、我再去找找看！」

或許是有了離開的可能性，徐穎的眼神不再像方才那樣猶疑不決，她更加努力地在牆壁四周尋找有沒有類似的紙條──不過將他們關在房間的始作俑者似乎只願意提供這個線索，徐穎有些沮喪地坐在地板上，比起剛才又縮得更小一點。

這樣下去他們難道就要一直被關在這裡嗎？雖然如果是跟犬伏的話她就一點也不怕，可是、可是這裡看起來沒水也沒有食物的，總有一天會餓死的……怎麼辦、雖然自己怎麼樣都無所謂，但一點也不希望看到犬伏餓死的樣子……徐穎無視了現階段自己更有可能比犬伏餓死的事實，一個人無理取鬧地垂頭喪氣起來。見狀，犬伏也只是靜靜地坐在她旁邊，畢竟作為她的男朋友，徐穎此時此刻需要一個人默默不語地陪伴，這是他再清楚不過的。

「徐穎同學，不要著急，從剛才開始我們並沒有花多少時間，如果幕後黑手不希望我們死去，而是希望我們做點『甚麼』的話，那就不會讓我們輕易死去……我是這麼想的。怎麼樣？要不要想一想出去之後要做點甚麼呢？如果是我能做到的，我會協助你的。」

不管甚麼時候，犬伏的聲音還是如此能讓人安心下來，徐穎想起以前犬伏教她的方法，大口地、緩慢地深呼吸，試著將自己不知不覺中紊亂的呼吸節奏找回來。犬伏剛才問她甚麼問題呢？離開這個房間之後想要做甚麼，因為不會死掉了所以想體驗很多很多事情呢，還有很多自己從未體驗過的事……首先、首先……

「……想跟犬伏同學……一起……吃、吃美味棒……」

徐穎話音剛落，他們面前的白牆突然閃動著，四周原本明亮的光線頓時黯淡下來，犬伏下意識地攔住徐穎的肩膀，後者也因為突如其來的意外而縮進對方懷裡，等到晃眼的光線再次浮現於他們面前，那像是某個小賣部一樣的場景，她與犬伏手裡抓著貓與狗的玩偶不斷地說著初次見面。

……記憶裡的確有這一段才對，但場景似乎有些微妙的變化，例如他們一開始的相見是手指娃娃而非眼前畫面的玩偶，例如她與犬伏的距離似乎沒有那麼疏遠，例如他們……徐穎有一種說不出的違和感，而犬伏只是像突然領悟了甚麼一樣略略點了點頭。

整個場景放映結束後光線又慢慢恢復了明亮，徐穎這才留意到自己還待在犬伏的懷裡，與犬伏維持著對望的姿勢幾秒後才匆匆抽開了身，整張臉頓時像蘋果一般紅潤。剛才放映的地方多出了一張照片，不可思議的是裡面的人物仍然活動著──將整個畫面定格在他們相識一笑的場景，就像是將回憶永遠封存在那一刻一樣。

「原來如此，所謂的填滿是指這種事嗎……徐穎同學，請你接下來盡可能地許下願望吧，不管會不會實現，只要是你所想要的、你所希望的，你盡管提出來。……當然，如果在這其中有我能夠實現的，我也一定會替你實現。」

甚麼願望都可以訴說嗎？犬伏的眼神好像在期待著甚麼，但是、但還有甚麼樣的願望可以被訴說呢？不如說，真的可以說出口嗎？徐穎怯怯地盯著那張照片，嘴巴開開合合了半天就是沒發出一個像樣的音節。

「……我只要……跟、跟犬伏同學一起……就很好……」

原以為只是一句無心的話語，但似乎也被判定為願望的範疇，另外一面牆壁又擅自播放起不一樣的畫面，這一次是徐穎嬌小的身姿蜷縮在偌大柔軟的床鋪，犬伏一手頂著棉被，另外一手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臉頰，在犬伏發出驚呼聲之前，徐穎似乎率先意識到了甚麼，已經慌慌張張地大呼小叫了起來，並且很強勢地遮住犬伏的眼睛。

──儘管如此，還是阻止不了緊接著傳入耳中那曖昧不止的接吻聲。

「徐、徐穎同學……我這樣甚麼都看不到了喔？」

「犬伏同學看不見、最好！請、請不要看了啊！」

不用看見都能料想得到她與犬伏都在做些甚麼，儘管兩個人的身形都埋沒在棉被裡，徐穎還是能看見自己上半身的衣服凌亂不堪的模樣，還、還不能發展到這一步吧？他們兩個人都未成年吧？雖然這一點也不是重點，重點是徐穎已經整個人羞澀到要爆炸了，要是真的讓現在的犬伏看到……那……

「……看到的話……要你負責……」

「如果徐穎同學願意的話，我會負責的喔？」

犬伏這話一出，徐穎的手心溫度又升高了一些，曖昧的呻吟彷彿是為了讓他們更加尷尬似的不合時宜地傳出，斷斷續續、卻在耳裡聽著格外清晰，一直等到聲音都幾乎結束，投影片一般的影片也終於變成了一張兩人相擁入睡的照片，徐穎這才把自己的手收回，只不過臉上的紅潤恐怕是一時半刻都無法消退。

這完全不是所謂「只要跟犬伏同學在一起就很好」吧？雖然也的確是在一起了，還是身心靈都合而為一的那種……下、下次許願的時候一定要更加謹慎一點，似乎已經放開心胸打算繼續許願的徐穎又再次深呼吸調解節奏，與犬伏的灰黑相異的眼瞳對望，膽怯卻堅定地說著自己的願望。

「……出去之後……想要與犬伏同學一起、去遊樂園……」

「好啊，一起去吧。」

她沒有去過遊樂園，對遊樂園的認識也只是從犬伏偶爾提到的節目與雜誌中理解的，那裡有很多令人心跳加速、驚險刺激的遊樂設施，還有看起來浪漫萬分的摩天輪與旋轉木馬，至少自己多多少少是有所憧憬的……犬伏輕易就答應了這個約定，與此同時在犬伏背後的白牆上，則展現了他們兩人真正手牽著手，走入某個擁有巨大摩天輪的樂園。

沐浴在黃昏的餘暉中，徐穎身上鵝黃色的洋裝也被渲染得暖洋洋的，第一次搭乘摩天輪的她顯得有些心神不寧，像是時刻擔心著這樣一節搖晃的車廂會不會隨時被風吹落似的。而犬伏只是輕輕地握住她的手，露出了比起夕陽更加耀眼的笑容，將一切都融化在這溫暖的時刻，手掌心傳來的溫度是甄時，他們之間的回憶也是真實，不想被放開、不想離去、要再更大膽一點的表達自己的心意……

──神明啊、請讓今天成為永恆吧。

在摩天輪的最高處，在雙唇即將重疊的瞬間，徐穎看見了有一枚羽毛從車窗前飄過，但那都不是最重要的……傳說中在摩天輪最高處接吻的情侶將會成為永恆，鼓起最大的勇氣去印證這個傳說的真實性，即使是壽命只剩下短短幾年甚至更短，現在就是永遠……

「別看了。」

犬伏一隻手遮住了徐穎的眼睛，另外一隻手則不忘將她的耳朵給摀住，只剩下些許斷續的聲音傳入徐穎耳中──那像是救護車一般的聲響刺痛著心臟。犬伏早就知道這是甚麼樣的回憶嗎？或者說，所謂的永遠是無法存在的呢？一直等到犬伏又將手挪開，在那面牆壁浮現的照片僅是一張空蕩蕩的病床，以及象徵回憶的紫苑花。

「看起來不是很好的回憶，嗯……不過無論是摩天輪，或者是那個傳說，這些就算複製下來都是沒問題的，徐穎同學想做嗎？」

「……我想做。」

「好，離開這裡之後，我們找個時間去遊樂園吧，就算只是復刻一點這樣的回憶，也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啊。徐穎同學，我們再一起想想看吧，我想你應該不只一件想要做的事情吧？」

三言兩語就決定了離開之後的去向，這一點一滴的回憶拼湊起來慢慢推動著徐穎的想法，她拚了命的想，想要與犬伏來一場冒險、想要與犬伏一起去便利商店、想要與犬伏一起活下去、想要與大家成為朋友、想要一起去好多好多的地方……四面皆空的牆壁上一點一點被貼上了生動活潑的照片，儘管大部分的回憶都屬於她與犬伏，在這之中不乏有與其他人共同歡笑的回憶。

最終，四面牆壁終於都被浩大的照片給淹沒，徐穎愣愣地望著這壯觀的景象，忍不住摀住了即將落淚的表情。

這麼幸福真的是可以的嗎？這些未來真的是可以被實現的嗎？明明在這之前自己完全沒有自己的想法，只是任由家父作為養蠱的道具，待在看不見天日的房間內尋求一絲光明而已。根本不敢祈求幸福的到來，不敢去奢望有一天真的有人願意去照亮自己的前方，不敢去想像未來有一天自己也能獲得這些溫暖，倏然徐穎另一隻手被牢牢握住──犬伏仍然以那一天不變的笑容注視著她。

「剛才聽到了門鎖開啟的聲音，我們走吧？離開這裡之後……先去吃一碗拉麵，接下來想要做甚麼都可以，徐穎同學想到了就跟我提吧，我會帶你去的。」

「……那……我想要……」

──我想將這些回憶全部收藏在心裡。

──與你一起。

犬伏以微笑作為回應，推開了那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