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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ight for you.

 

 

 

00.

 

最璀璨的以及最陰暗的,匯聚成一道光,交會在未來某個點上,各自散去。

 

 

01.

 

千川雲流久違地回到自己家的事務所一趟,首先在外頭的信箱收了一圈乏人問津的廣告信以及亂七八糟的帳單,再看看庭院內許久沒有整理過的雜草,他開始感歎起師姐只要長期出差,那些男人們就各個不顧自己的家,全然忽略了自己待在事務所時也是一樣的狀況,還不斷碎碎念抱怨著自己的師兄們怎麼都不懂得體諒師姐。

 

「……嗯?這個是什麼……沒有署名也沒有地址,是直接投到信箱的嗎?」

千川將整封信件翻來覆去,從外觀來看至少不是什麼危險物品,用手輕輕去揉捏幾下,裡面顯然只有躺著一張薄薄的信紙。會是委託人的來信嗎?但特地放進事務所的郵箱,應該是要給師父的吧,他隨意打開真的沒問題嗎……但,如果是很緊急的案件,必須要盡早處理的話……想要幫助他人的心情戰勝了躊躇,千川信步至屋內,一邊給自己倒了杯水,一邊熟練地劃開信封──攤開一看,娟秀的字跡以及這獨樹一格的運筆方式,千川很快就從對方給予的種種蛛絲馬跡中推論出委託者究竟是誰。

但是話說回來,如果真的是他要委託自己的話,信件應該是送往現在千川與不知火的住處,而不是千川事務所吧?那麼,這封信的確是要委託於他的師父而非他?這也難怪,如果真的是緊急事態,委託自己的師傅的確是比自己這個半吊子偵探要好很多……千川的指間搓揉著紙張許久,儘管是認識一段時間的友人,還是有股不被信任的沮喪感。

 

「……來、來了!」

千川的失落一直到一陣急促的電鈴聲打斷,他才回過神匆匆去開門,然而當他一開門,門後的面孔熟悉的讓他忍不住驚呼連連。

 

「亞倫?你、你怎麼會來……」

「我在信件最後有提過今天會過來事務所,倒是千川……你的表情怎麼這麼驚訝的樣子?委託信你還沒有收到嗎?」

顯然千川剛才只顧著自己失落,沒有將委託信看到最後,他只得將目光偷偷移開,露出的耳根子發紅,隨後才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連忙請遠道而來的阿朗索‧亞倫到屋內坐下,順勢談一談他這次正式委託的內容。

 

「但是亞倫,我很早就搬出事務所,像這樣投遞的信件我不一定能收到……」

「嗯……考慮到這屬於官方性質的正式委託,我才想以正式信函提出的。我明白了,下次我會多加留意的。」

至少千川所在意的「誤會」是解開了,他悄悄鬆了一口氣,隨後將注意力集中在阿朗索接下來要說的事情上。

 

「你說是官方性質,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嗯。首先,請先看這個。」

阿朗索從自己的西裝內襯口袋裡掏出兩張門票,千川接過後仔細端詳,上面除了清楚標示時間以及地點外,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首屈一指的演奏會」這個字眼。考慮到他作為指揮家的身分,這兩張門票上面所指的演奏會應該是阿朗索下次的工作地點,以往千川也接過幾個調查會場是否有可疑物品,或者在能力範圍內保衛目標的工作,但委託內容真的是護衛相關的話,千川總覺得這事情應該轉單給他的友人海曜近一,或甚至另外一位與他有著相同性質的警探會更好一些。

 

「這是我最近籌畫的一場演奏會,這段期間一直沒有出太大的問題,但就在這兩個星期,準備工作陸續受到他人阻礙,例如樂器被刻意調得走音,或工作人員的東西遺失……雖然目前看來就像是惡作劇一樣,但是……」

「但是?」

只見阿朗索又從口袋裡拿出幾張照片,儘管拍攝手法粗糙,但上頭所拍攝的、看似白色粉末的袋狀物還是讓千川忍不住繃緊了神經。

 

「……這是在會場遺留的嗎?」

「是的,所以我與主辦方商量過後,決定向您提出委託──千川,你願意調查嗎?」

眼前是一場顯而易見的預謀犯罪,也有可能是為了勾出某些獵物的誘餌,可能到頭來只是白忙一場,可即使如此……如果會因此放走一場可預防的犯罪,以及讓自己的友人精心準備的演奏會泡湯,千川說什麼還是不願意的。他沉思了一會,將一直掛在胸口口袋的眼鏡戴上,握了握拳心。

 

「雖然是個廢材偵探……但既然接下委託,我一定會盡力去完成的。」

「別這麼說,我很信任千川您的實力,有任何需要協助的地方也請務必告訴我。……順帶一提,雖然原則上委託需要保密,但如果是那一位的話,我想是沒關係的。」

阿朗索說完,匆匆瞥過一眼牆上的時鐘,一邊驚訝著團練的時間就快到了,一邊保持優雅的姿態喝完手中最後一口茶,與千川簡單行過禮後快步離去,只留下他所帶來的線索以及演奏會門票。既然阿朗索留了兩張票給自己,想必是希望當天他可以與誰一起去潛入吧?雖然第一時間想到的是位於隔壁鎮的警探,但果然……演奏會這樣浪漫的場景,加上阿朗索那意有所指地暗示,所指的對象果然──還是他的戀人吧。

但是,姑且不論這張照片的真偽亦或那些惡作劇背後的意涵,光是將他帶到可能有風險的場所這點就讓千川有些猶豫,萬一讓他遭遇危險該怎麼辦……偏偏帶個伴作為潛入工作來說又是極好的偽裝……千川正盯著那幾張照片發呆時,手機便響起那陣特別的鈴聲──那是他為愛人不知火拓特別設置的。

 

「拓?我待會就回去了,需要幫你買點什麼回去嗎?」

『若您順路,甜甜圈便可。然……我等一同購買,更為上等。』

不知火的話音剛落,他就聽到千川匆匆忙忙跑向玄關的腳步聲──作為他心愛的偵探,從四周的環境聲音、腳步聲以及漸近的聲音就可以判斷出自己與他的所在處不遠,偏偏總將自己的才能視為不值一談……待等到推開門的那瞬間,不知火只是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向千川伸出了手。

 

「我來接您回我們的家了,雲流。」

 

 

02.

 

顯而易見地,千川的臉上心事重重,剛才回到事務所的時候一定遇到了什麼讓他憂心忡忡的事,或許是一則他所在意的新聞,或許是一封突如其來的委託信,或許──兩者皆是。但不管如何,以千川的個性肯定優先選擇獨自煩惱,一個人去面對困境且順勢承擔起對他來說也許過重的責任。

千川不是不擅長隱藏自己的情緒,只是當身邊的人是他所信任熟悉的人,他會表現得比往常更依賴一些,這並不是壞事,不知火甚至希望他可以好好地更依賴周遭的朋友一點。不過現階段還是多給他一點時間會更好,要是他真的想隻身冒險,他有很多方法可以得知他最終的委託地點,不知火悄然嘆了口氣,輕輕握緊千川的手。

 

「拓……你打算什麼都不問嗎?明明臉上都寫了『我想知道』四個字喔?」

「若您還有餘力與我調侃,想來您心中定有解答了?」

「……的確是,對你來說隱瞞好像不太管用啊。」

千川向他闡明這一次的委託內容,包括阿朗索的演奏會時間與地點,這些事情多少有從自己的商人同行中聽過,自己自然也有意願去聽……只不過如果牽扯到千川的委託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不知火能感覺他欲言又止的過程中正慢慢握緊自己的手,多半是對於自己要說的事情感到緊張吧?雖然,其實也沒什麼必要……

 

「若您需要偕同者,能否讓我同行呢?」

「可、可是拓……潛入工作不知道會遇到什麼危險,萬一你出了什麼意外……」

「雲流,我相信您。」

再怎麼樣他也多少在險境中求生存過,而且只是單純的陪他去一趟演奏會,實際盡可能的不參與任何案件與委託,對千川來說應該也能更加放心吧?所謂的不安只是對於自己能力的低估,不知火一向都能看出他的偵探有多大的本事,將這份才能愛惜、並在適當的時機將他所有的價值發揮出來,這也是作為商人必須做到的。

 

「……真的有什麼危險,你千萬、千萬要逃走……不要管我……拓……」

「您也必定不會使我遭遇危險,不是嗎?」

就像是早就看透了他心裡在想些什麼一樣,不知火對著千川那雙有些發愣的海藍眼眸笑了笑,儘管他沒有偵探那般的洞察力與推理能力,要想看透他的愛人究竟在思考些什麼對他來說還是遊刃有餘的。

明明是那般正義凜然,如同行走於黑暗中所遇見的光一樣,偵探是追求真相與信念的走鋼索者,一個不小心也許會讓自己跌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他便是指引迷津的燈塔,在他的道路上照亮他眼前的路,如果他所愛所想的偵探是一道照亮世間的孤光,那他就作為他開拓視野的青火,與他昂首前行。

 

「……唉……有時候我真的覺得拓你太狡猾了……」

「為了與您同行,我亦耗費諸多精力。」

畢竟還在大庭廣眾之下,不知火多少顧及了千川的面子而沒有做出更明目張膽的事,只是趁著自己的身高優勢在千川肩頭上蹭了幾下,隨後便手牽著手一起到平常的麵包店去買些自己喜愛的甜甜圈,回到家的時候還要跟千川好好擬定戰略,最好從自己的情報網中收集一些對他有利的線索,對於他們的偽裝與調查也才會更加順利。

說到甜甜圈,不知火一向只吃糖霜甜甜圈,儘管作為商人應當要嘗試許多未知的事物,不知火往往會回到自己熟稔的事物身邊,對他來說不曾改變才是他尋求的安心。即使他們遇到了諸多難題與挫折,兩個往往能合作無間、化險為夷,這樣的默契也許也在他所謂的「安心」的範疇中。或許是想到這一點的緣故,不知火在結帳時不禁握緊了千川的手,並在他轉過頭來、老闆低下頭的時機點,輕輕地湊近千川與他接吻。

 

「……拓!」

「是否還需要一份甜品待回家品嚐,雲流?」

像是得到了甜頭而賣乖的孩子一樣,不知火難得露出了商人一般的笑容,無視了千川投來的抗議視線,再度牽起了他的手踏上歸途。

畢竟事出突然,加上演奏會也就是下個星期的事,千川一回到家就立刻進入查案模式,將他隨身攜帶的眼鏡戴上,晚飯也沒吃、頭也不回地直奔書房並關上了門。儘管不知火不是第一次知道自家愛人的習慣,這次他作為支援必須得一起加把勁,但是、但是……熬夜還是不行的啊!尤其是他要是不好好養精蓄銳,潛入行動途中不小心昏迷了怎麼辦?苦思許久,不知火還是踏進了廚房,準備好夜宵後輕輕敲了下書房的門。

 

「雲流?您若挑燈夜戰,我已準備萬全……然還望您銘記休憩。」

「……我知道啦。」

總是在奇怪的地方做出了不符合戀人行為的事呢,儘管能好好照顧戀人這點也是不知火心甘情願並甘之如飴……不知火無奈地笑了笑,便一手抓起自己另一個愛好──糖霜甜甜圈,另外一隻手抽空撥弄著自己的手機訊息,訊息裡幾個紅點都是毫無意義的廣告帳號,不知火一一將它消去、盯著乾淨的訊息欄發呆,和平是好事、但沒有生意做就不是好事……作為商人,什麼都可以以最適當的價錢販賣出去才是合格。才剛這麼想,浮現的消息欄以及言簡意賅的訊息讓他不自覺揚起了嘴角。

生意還真是說來就來,雖然傳來訊息的傢伙是個孽緣,不過與他一起的人──也是不可或缺的情報源,如何有效掌握這樁生意就顯得很重要了……不知火思索了一會,飛快地在螢幕打好訊息發送。

 

『自然成立,您打算何時交涉?』

『最好是盡快……我們這裡也有不得不做的提前工作,情報跟線索當然越多越好。』

……是不是該提醒他有時候說話之間要保留一點餘裕,這些全都是你與對方談判的籌碼呢?算了,既然他談判的對象是自已的話,當作賣個人情也未嘗不可,不知火小聲嘆了口氣,隨即發出了下一條訊息。

 

『老地方見。』

 

 

03.

 

交易成立後,赤月昂一把按熄手機的燈光,隨後扔到桌上一鼓作氣地投入柔軟的沙發懷抱,想著明天該怎麼跟那個奸商盡可能騙到更多情報,好讓自己看起來有用一點──至少得讓自己看起來比他有威信吧?商人最重視的便是交易對象具體能有多少價值,只要能在表面上做出讓他認為有價值的判斷就萬事俱全。現下的麻煩是赤月始終沒看懂那個奸商具體想要什麼,情報交換他始終不以金錢為優先,而是以對他有利的事物作為交換條件。

 

「但我就是不懂什麼東西對那傢伙有利啊……」

「你在自言自語些什麼啊?」

赤月抬起頭一看,他仰慕的對象兼房東──櫛信徇真正好咬著巧克力從廚房走出來,一對上他的眼睛,赤月又慌慌張張地撇過頭了。事情還得說到這兩天投入他們家信箱的信件,根據櫛信的說法,是先前他們團體約會時認識的那個指揮家,似乎懷疑下個星期的演奏會會有可疑的交易行動,希望櫛信可以替他調查看看。儘管信末對方寫上了會找個時間登門拜訪,但櫛信只是打了通電話,就將赴約見面的地點直接改成了家庭餐廳。

……實際只是想要跟很有錢的指揮家趁機打劫一頓晚餐吧,雖然擅自臆測了,赤月也不可能在櫛信面前說出來,畢竟他的心上人做什麼都是對的,赤月在心裡默默做了註記。

 

「什、什麼都沒有!對了,徇真明天要出門對吧?」

「是啊,跟委託有關的……你明天放假吧?家裡就拜託你顧了,還有,我調查完之前你可不要輕舉妄動。」

櫛信耳提面命地交代完赤月,彷彿怕他攪和後事情一發不可收拾一樣,之後便頭也不回地回到自己房間。雖然赤月早就安排好明天的行程,也不想刻意跟過去被早已論及婚嫁的那一對曬恩愛,但這種莫名被拋棄在後頭的寂寞還是難以忍受……靠自己的力量去調查點什麼,能夠幫上櫛信萬分之一的忙都好啊……

 

「……待在家裡想東想西也沒用,還是準備一下明天出門的東西……真不想跟那傢伙交流……」

赤月又在客廳的沙發上糾結了一陣子,這才回到自己的房間去做準備。隔天見櫛信已經先一步出門,赤月隨手套了一件外套,再次確認了門窗都有上鎖就拿著鑰匙偷偷摸摸的溜出去,目的地是他與那傢伙的「老地方」──話雖如此,其實應該是赤月自己的老地方才對,曾經與櫛信多次不期而遇的咖啡廳如今已經成為他的口袋名單,加上以距離來說也在兩個城鎮的交會處,不管是要約見面或交換情報都很方便,便順理成章地成為他們交換情報的老地方。

赤月按照往常,點好自己與對方的飲品後坐到最後面靠窗的位子,發呆似的望著窗外,看看那傢伙究竟什麼時候會過來。不久,他原先約好的對象正如往常一般,穿著他標誌性的風衣走進咖啡廳,確認了四周環境後二話不說就坐到了他對面的位子。

 

「認識許久、便省略開場白罷。您有何籌碼能與我換取情報,西里斯君?」

「……哪有人一上來就先要報酬的?你這狡猾狐狸。」

「多謝您的稱讚。」

按照往例的彼此「寒暄」過後,兩人很快就進入正題。雖然也只是急中生智,但不知火願意與他做交易,那就表示他們家偵探或許也收到了一模一樣的委託,兩人作事的風格大相逕庭,真要說的話彼此聯手才是最有可能將犯罪組織一網打盡的理想結局。赤月本就對制止犯罪沒太大的興趣──他自己就時常針對櫛信的事遊走在犯罪邊緣──但如果能因此幫上櫛信的忙,無論任何事他都願意去做。

赤月從自己準備的文件夾裡抽出一張平面設計圖,詳細到令人眼花撩亂的筆記一字攤開在不知火的面前,儘管他們多少都知道彼此的程度,但不知火肯定沒料到自己打工過的地區之多,要說對建築物的熟悉度,他或許遠比任何一個人都清楚也說不定。

 

「那棟建築物我打工過,上下共四十八層樓的設計,包含地下停車場合計五十三層。徇真今天去找線民了,你們家偵探難道沒有嗎?」

「您無須擔心,我等自然有收集管道,請您繼續?」

「那好。你們應該是打算走聽眾的方向吧?那你們的位子會在三十八或三十九層的演奏廳,停車場屆時會佈滿警力,至於房間……徇真說大概率會有便衣警察巡視,總之、理想的話──」

赤月拿出紅筆,在一處不顯眼的管線上熟練地畫上幾個大圈,並像是怕不知火不瞭解自己苦心似的,不斷在紙張點了好幾個清晰的紅點。

 

「要說最不引人注目,就是工作人員平時用的電梯跟專用的特殊管道了,徇真大概也會先鎖定這部分,至於會場空間的分布圖我也能給你,就看你能提供我什麼情報了?」

「……您為了徇真君,真是不惜代價。」

「那是當然的,你不也為了你家偵探拚盡全力嗎?」

兩個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彼此都是為了戀人會拚盡全力的人,雖然多半有些性格的不契合,但至少作為難得一見的損友,當對方有難的時候還是願意傾赴一切去協助和幫忙──儘管口頭上還是說著酬勞、對等代價等字眼,還是拿來掩飾的作用要來得更多吧?雖然這也是他們之間不會明說的事了。

 

「事說如此,徇真君同意您參與行動否?」

「啊?他、他當然同意了,等一下不知火,我跟徇真的事情不用你多嘴啦!」

「然,他似是不那樣認為。」

還沒等赤月回過神,不知火就先行離席,隨之接替位子的人正是赤月口口聲聲叨念著的櫛信徇真。且不說櫛信為何會突然出現在咖啡廳,光是赤月沒有遵守他的約定擅自展開調查,以及昨天交代的看家顯而易見的沒有達成,赤月就能覺得自己的小命不保,簡直是騎虎難下、支支吾吾了半天沒有搭上幾句話。

雖說櫛信多少也明白只要牽扯到自己的話,他對赤月的約束力幾乎等於零,但要不是不知火轉而將消息告訴他,他也不會知道赤月為他做到這種地步,大概、是真的想證明自己有點用處吧?……只要不搞砸任務的話,他倒也是一個很好的偽裝……與已經慌亂得語無倫次的赤月對比,櫛信倒是心平氣和地坐到赤月的對面,並盡其所能地、露出一抹足夠讓赤月恐懼的笑容。

 

「我們先來談談,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吧,赤月?」

 

 

04.

 

雖然此刻說出來的話比較像是馬後砲,但櫛信一開始就預測到赤月肯定會自己偷跑出來做調查,那傢伙實在太好被摸出底細,讓他參與行動雖然不是不可以,考慮到極有可能需要臥底或深入敵方陣營調查等行為,像赤月這樣將櫛信擺在完成委託之前的行為,萬一讓委託失敗那就要名聲掃地了,最糟的情況還有可能要倒賠……不過這方面倒是與委託方確認過,得虧他是個有錢人,加上他們之間多少也算是朋友的緣故,阿朗索最終只說了一句「要以自己不受傷為優先」之後便沒有其他交代。

話雖如此,從不知火通風報信到他鬼鬼祟祟在外面透過手機竊聽的情況來看,赤月這傢伙也不是省油的燈,而且如果有個對內部構造熟悉的人幫忙潛入,那的確會比一個人摸索要來得順利……櫛信假裝還在氣頭上,偷偷觀察著赤月的表情,看著就像是做錯事等著主人懲罰的小狗一樣。

……俗話說糖與鞭子要共用,周邊能利用的人也要多加利用,既然有現成的誘餌可以用,何樂不為呢?

 

「這個……這個徇真你聽我解釋……我、我只是出來買晚餐,然後碰巧遇到不知火,碰、碰巧跟他聊了幾句……」

「你跟不知火關係好像沒有那麼好?至少,平時的你應該看到他的時候恨不得早點回去才對?」

赤月的頭垂的更低了,搞得好像是徇真在欺負他一樣……雖然他大可可以在回去之前一直擺著這個臉色看,不過再這樣下去難保他不會一回到家就開始土下座道歉,更不用提他萬一惱羞成怒把自己給搞上,委託進度就得延後好幾天──他可不希望在情報這方面輸給隔壁鎮的偵探。

 

「我沒打算罵你,那種表情就不需要擺了,不過你跟不知火說的那件事是真的?你真的在那邊打工過?」

「……我騙不知火也沒好處……啊!那狡猾狐狸什麼都沒給我就跑了!」

不曉得該說他蠢還是愚笨,看這情況原本就是赤月主動提出要交換情報的,誰知道真正握著情報的傢伙卻跑了,要不是不知火通風報信的同時順手把有關千川那一部分的信息給了他,櫛信真的考慮要把赤月丟出去自生自滅,學好了怎麼換情報再回來。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他與千川同時都有委託在身,以千川的能力已經是綽綽有餘,只能說阿朗索這點是謹慎過了頭,他那個千金女友難道也在會場嗎……

 

「……真……徇真!」

「嗯?你想好怎麼懺悔了嗎?」

「嗚……你果然生氣了嗎……別、別生氣啊,我回家的時候給你買巧克力補償……還是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徇真──」

赤月這會已經將雙手貼在桌上就差一個土下座了,他可不想在未來可能還會常來的咖啡廳裡丟臉,不過他那句要做什麼都可以倒是挺吸引人的,儘管櫛信清楚地明白自己的話語對赤月而言具有多重的分量,以及這傢伙究竟有多好被掌握……但看這傢伙偶爾語出驚人的程度,怎麼使喚他還是要斟酌量度才行。

 

「……嗯……既然這樣,待會陪陪我去見一下線民如何?我也有想要跟叔叔他們確認的事情,既然說什麼都願意做,你不會拒絕的吧?」

「這、這個意思是徇真願意帶著我一起行動?當然好、沒有問題!徇真不管去哪裡都請帶著我,可以近距離看到徇真的推理簡直是禮物嗚嗚……」

果真是很好搞定的人……這次的行動帶上他真的沒問題嗎?雖然要真的把他放在家裡不管,萬一他偷跑出來那又更麻煩,不能給自己的行動增加不必要的危險因素,櫛信嘆了口氣,將桌上的可可一飲而盡,這才帶著赤月往警察局的方向前去。

根據警方給的線索指出,下個星期要舉辦演奏會的主辦單位確實有與警方告知相關的惡作劇及不明物體,警方也分派人力準備在下個星期的會場部屬好能到時候逮捕到案。櫛信與熟稔的警察交流了一番,便愉快地拿到一同入場捉拿犯人的資格──再怎麼說警探這個稱呼與知名度還是讓他有不少方便性的。

 

「說起來,徇真說的線民是誰?……而且是什麼時候埋的線民,跟這次的事件有關係的?那也太湊巧了吧……」

「……你先別急,等一下到站了我會跟你解釋的。」

偵探本來有一、兩個線民就不是什麼怪事,事件的巧合性也只能說是對方開始行動,先前部屬的線民會一一傳送消息回來。雖然,要是把「實際是不知火的情報源之一」告訴赤月的話表情肯定會很有趣,但櫛信實在不想冒著回到家後會瞬間被佔有慾燒心的大型犬赤月宣示主權的危險去做這些事。

列車的目的地是距離他們居住的地點不遠的城鎮,櫛信循著自己得到的地址與赤月一起來到一座古色古香的教堂前,記得不知火提過說所謂的線民是居住在教堂裡的神父,他只想知道如此唯物主義的千川加上他,他到底是怎麼認識虔誠信仰的神父的。

 

「……徇真,你難道信教嗎?但是不行,我的信仰已經是徇真了!」

「閉上你的嘴跟我進去,……還有我不信教,我信我自己。」

簡單下達指令確保赤月不會洩漏多餘的情報後,櫛信才走上前敲了幾下教堂的大門,本就是公共場所的教堂沒有上鎖,櫛信悄悄推開厚重的大門,在揚起的塵埃之後,他們看見了一名神職人員虔誠地跪在神像面前禱告,絲毫沒有注意到兩人的來訪。

打擾對方似乎不是一個好主意,但要他們站在門口等待又有些古怪,還是赤月這種行動派打斷了櫛信的思考,他大叫了一聲隨即走上前,櫛信都沒來得及拉住他,赤月就與那位神職人員交流了起來。

 

「你不是天宮嗎?難怪我還覺得很眼熟,徇真說的線民就是你?」

「欸?啊……赤月先生……?」

眼前的來人已經讓天宮的腦殼開始沸騰,他開始覺得事情好像超出他能理解的範圍了──他只不過是有事情要跟偵探們說明啊!

 

 

05.

 

天宮大概花了半小時才搞清楚來龍去脈,原先他應該在自己的教堂裡等待不知火與他的偵探一同與他確認最近遇到的怪事,但怎麼沒想到前來拜訪的卻是赤月以及另外一位偵探──或者說就是那一位偵探?不,至少外貌與不知火描述的不太一樣,再說如果真的是他描述的偵探,應該是不知火本人親自前來才對,這點程度的推理天宮覺得自己還是能做到的。不過萬一是不知火讓赤月前來幫忙這種可能性也是有可能的……天宮在腦中胡亂推理了一陣子,最後決定放棄思考,改為到廚房為兩位訪客沖泡一杯茶。

 

「廢話少說,快點把要給徇真的情報說出來!」

當然,天宮還是被赤月一向直來直往又暴躁的性子嚇得差點把茶給翻倒,要不是旁邊那位名為徇真的偵探拍了他的肩膀安撫他,赤月看起來就像是要往他身上撲過去的惡犬一樣極具威脅性。不過該說的事情還是得說的,只是該從哪裡說起好呢,考量到眼前是與不知火口中提到的偵探齊名的對象,或許他們會共享情報也說不定?這樣的話不分對象,最好是能把自己知道的情報都盡量說得越詳細越好……天宮深吸了一口氣,一五一十地交代起這一段時間所發生的怪事。

 

準確來說,天宮並不是實際上怪事的受害者,大抵上他算是被牽連的──至少那個人是這樣跟他說,以天宮的性格也不疑有他地相信與接受,他本就是這樣的人。前幾天天宮正從拜訪社區中心的禱告要回到教堂休息,本就是屬於一個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日子,他在回到教堂之前卻匆匆瞥過幾個壯漢同樣朝著教會的方向前進,畢竟人不可貌相,天宮並沒有朝著最壞的方向思考,只是認為對方應該也是虔誠的教徒,他必須得加快腳步回到教堂去,盡全力為這些迷途羔羊們傳遞神的福音。

 

「慢著。」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天宮進入教堂前將他叫住了,天宮往後一看就直接被一個擒抱外加摀住嘴巴迅速帶離,還以為又遭受綁架的天宮不斷在對方懷裡掙扎數遍,只聽到對方近乎是不耐煩地語氣威脅他安靜一點──天宮這才意識到現在綁架他的對象是自己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對象。

等到了距離教堂較遠的小巷子,他將天宮緩緩放下,高挑的身材以及黝黑的肌膚都讓天宮再次確認了來者為何──莫名與他糾纏上、並與他在不知不覺中交心與交付愛慕之情的極樂寺極惡,此時正掛著相當不滿的表情惡狠狠地瞪視著他。

 

「極惡先生……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

「你還問啊?明知有危險還要毫無防備大搖大擺的走進去,你的神是賜給你被打都沒事的身體嗎?看也知道他們在蹲你吧?還不感謝本大爺?」

「咦?啊……謝謝極惡先生……不、不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天宮自然還沒有反應過來這到底是什麼樣的事件,不如說好端端的為什麼他會被人蹲,這些人還直接蹲進了他的教堂裡?極樂寺被天宮接二連三拋出的問題搞得有點煩,更何況這一切的源頭似乎還得從他的賭場開始說起,極樂寺藉著身高優勢留意了一會小巷外的場景,確認沒有任何人接近之後,又將天宮拉到了更深處。

 

「簡單來說,昨天我常去的賭場有個藥頭把自己給嗑死了,那票人現在覺得是我的賭場有仇人,打算找我開槍。……真他媽不知道他們是哪裡聽說你的事情,不會有情報份子賣了我的消息吧?」

「極、極惡先生沒有問題嗎?那個、既然已經被人盯上……你有哪裡受傷嗎?」

雖然從表面上倒是看不出來極樂寺的傷勢,而且這個人偏偏又是會將傷勢藏於衣物之下,對於自己身上的傷勢不以為意,甚至會毫不在乎又玩命地出手打架。儘管說著「禁止暴力」,天宮到今日為止仍然無法阻止極樂寺每一次動了肝火想揍人的階段,既然都已經鬧到極樂寺目前所在的賭場,那想必狀況遠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嚴重……天宮還在思考,視線內突然出現了極樂寺那雙好看的金色眼眸,隨後是他一個出手用力地揉捏著天宮的臉頰。

 

「都這種時候了你先關心一下你自己行吧──我的神父大人呦──」

「好、好痛……請放開我……!」

儘管天宮也沒感覺到極樂寺是認真的,但不得不說他還是沒把持好力道,等到極樂寺心滿意足地鬆開時,他的臉頰已經稍微浮腫了起來──雖然更接近於誇張的說法。不過看這個情況,極樂寺應該是真的沒受傷才對,天宮盯了他一陣子之後總算是放下心來,轉而向他詢問其他更加關鍵的問題。

 

「這樣的話……極惡先生是因為賭場回不去了,所以才想要來教堂看看的嗎?」

「……你是不是腦子都放在那邊沒有動過啊。」

極樂寺一副你腦子果然有洞吧的眼神凝視著天宮,但除此之外天宮實在也想不到極樂寺究竟是為了什麼才會出現在教堂附近,總不能是想要找那群人打架吧?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天宮就得要想辦法拼命攔住極樂寺才行。

見天宮莫名其妙眼神認真起來,極樂寺多少猜到了他根本就沒有理解自己的意思,不如說這種遲鈍純情的天然神父,要是哪一天真的開竅一樣的理解自己的用心,那才真的是值得開香檳慶祝的事情吧?極樂寺不管天宮現在到底是什麼想法,總之一隻手撈起天宮抱在腰間,不讓他有任何一點逃脫或是阻礙自己的行為。

 

「等、極惡先生?!請、請放我下來!」

「才不要,你打算要回你的教堂吧?在那之前不准亂動啊。」

直到極樂寺正式繞過了看來危險的前門,轉而走向另一條天宮熟悉的道路時,天宮才知道他選擇走的是之前告訴他一次的後門,那裡雖然蜿蜒狹窄,但真要說安全性的話的確比現在被一群壯漢圍堵的正門要好很多。等到他們倆人都順利回到了天宮的宿舍,確認過今天教堂內沒有其他信徒會遭受威脅後,他們才慢慢商討起對策。

 

「所以……極惡先生打算怎麼做?他們人數眾多,即使你有神的加持,也無法保證全身而退……」

「你的神怎麼這麼萬能啊?不過你說的沒錯,他們人數實在太多了,我一個人衝出去也不是什麼好法子……你待會打包一下重要東西就走,最好不要留在這裡,太危險了。」

從極樂寺的敘述中他認為天宮只是被無辜捲入的一般人,會循線摸索到教堂也只是想給極樂寺一點顏色瞧瞧,就算待會可以從教堂後面的後門回到賭場,這間教堂、或甚至極樂寺本身都有可能在某一天被埋伏的敵方直接幹掉也說不定。也不曉得是天宮突如其來的叛逆,還是不願意見到極樂寺一個人衝鋒陷陣的情況,他向著極樂寺的方向用力搖了幾下頭,之後緊緊的握住極樂寺的手。

 

「請、請讓我一起加入吧!這裡是我的教堂,神告訴我不畏困難、不畏阻礙……而且,我很擔心極惡先生……」

「你這傢伙加入戰局能有什麼用啊?又不是遊戲世界,還可以讀個治療魔法……你快走就是了!」

還沒有等天宮做出其他回應,極樂寺就已經將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與天宮一直拿在手上的聖經塞給他,之後就拎起他丟到了後門不起眼的角落,自己一個人衝上前去。

 

 

06.

 

極樂寺極惡想過一萬種堪稱倒楣的鳥事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機率,例如在賭場做莊家時不小心被找上門的仇家一槍崩掉了腦袋,例如這些日子以來被他好好「關照」過的客人帶著「大禮」要來償還他,當然也想過不只一萬種與他密切來往的天宮旭受到波及的可能性,但怎樣也沒料到對方會這麼明目張膽地直接在教堂裡霸佔埋伏。極樂寺深諳黑道之禮,也痛恨對方實在是相當沒有腦子,明明跟自己無關的事情硬是要扯到他身上,更不要提還打算動他的男人……想到這裡,極樂寺咬了咬牙,就衝出去打算一個人單挑全場。

話說回來那個藥頭到底是哪裡來的,沒事自己嗑藥就算了,不要到別人的地盤上給人添麻煩啊,極樂寺忍不住在心裏痛罵第一萬零一次那個死者──儘管有句俗語說死者為大,對極樂寺這種幾乎天天都在與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環境爭鬥,一不小心可能就死於非命的下層而言,這句話簡直就跟一個響屁沒兩樣。

 

「……那個笨蛋最好不要跑回來,只會一點基本防身術,連戰力都稱不上……」

而且也說不准自己應付那些壯漢之際沒有辦法去顧及到他,本來會自己一個人留下來斷後就是為了要天宮安全,萬一讓他受傷那不就本末倒置了?極樂寺吞了吞口水,早就做好了與對手同歸於盡的打算──再怎麼樣都要讓對方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哪怕被他的神父上過枷鎖,也是他心甘情願被束縛,至於危險到來,他隨時都可以掙脫這道鎖鍊,依舊散發獨具魅力的狂氣。

 

「你們今天有種站在這裡,代表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吧?」

「呦、這不是極樂寺嗎?做教會走狗做的這麼歡快啊?」

對方不愧是敢在自己賭場上開槍的幫派,各個都從身上掏出了一把槍紛紛瞄準極樂寺,極樂寺哪怕身手再矯捷或恐也不是熱兵器的對手,如果看準他們開槍掃射的空隙或許還可以趁機解決一、兩個人……極樂寺與他們僵持不下,只要誰稍微有點動靜就是開戰的信號,反正他們之間肯定要在這象徵和平的教堂命喪黃泉,就是萬一讓那個心地善良到彷彿不在人世的神父見到他的屍體,不是哭喪著臉就是對著他的屍體一番念經,遺言沒有先交代好不准念經這件事真是失誤……

一聲沉悶的敲擊打斷了極樂寺的思考,幾個壯漢與極樂寺一同看向了那個不知從何處竄出來的身影──細長的白髮在空中圓弧飄逸出一彎新月,本來應該早就從後門逃走的天宮正拿著棍棒精準無比地解決一個遠比他高大好幾倍的黑道。他為什麼在這裡?他不是應該逃走了嗎?為什麼又折返回來了?縱使極樂寺有無數想要詢問的問題,但在天宮朝他露出一抹笑容之後,他又將問題給吞了下去。

 

──每一次都是這樣啊、為了不讓自己寂寞,甚至於地獄都願意陪他同行。

 

「……現在跑回來,我可沒辦法保證不會誤傷你喔?」

「請無須擔心,我向神尋求庇護,神必定會使我等脫離險境。」

「你那個神要是真那麼厲害的話,讓祂降下點神罰應該不是難事吧──是說、你不是說暴力禁止嗎?」

「……現在是緊急狀態啦!總、總而言之,請將你的後背交給我吧、極惡先生!」

兩人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隨後便各自朝著眼前的黑道衝刺而去……

 

「……大概,就是這樣的經過。兩位有什麼需要提問的嗎?」

「我有。」

等到天宮將他先前的遭遇鉅細靡遺地訴說一遍後,不知在何時已經帶上不耐煩神色的赤月率先舉手,還不等天宮反應過來就逕自發言。

 

「你說這個到底跟我們要的情報有什麼關聯?是想要曬恩愛嗎?雖然現在提倡自由戀愛啦,但你難道不會覺得害……痛。」

接著赤月的聲音就在那一瞬間被櫛信給捏沒了,等赤月夾著尾巴縮到一邊自舔傷口的時候,櫛信才緩緩在筆記上整理起這兩件事的關聯性,並藉此與天宮互做對照。目前兩方都出現了以這樣藥物為開頭的事件,要說他們沒有關聯還是很難去說服別人,關於賭場的部分看來是要問那位賭徒莊家會更熟悉……調查的方向有了,櫛信才收起筆記本向天宮道謝。

 

「那、那個……這些東西……對你們真的有幫助嗎?」

「嗯──我覺得挺有幫助的?謝謝你了。喂赤月,我們該走了。」

櫛信一把拉住了險些在教堂種滿香菇的赤月以後,教堂又變得空蕩蕩的,天宮原先想回到自己的工作裡繼續方才被打斷的禱告,不過今天的訪客似乎比往常都還要來得多,只見他一轉身,有個人影就將他一把拎住。

 

「還得說不愧是你,沒把本大爺的情況隨隨便便賣給別人啊?」

「……雖然說是認識的人,但是極惡先生現在的情況,就算是熟人也不能太相信……」

「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呢,你好像有點開竅了啊?話說回來,你說的那個偵探就是他嗎?」

極樂寺並不打算將天宮放下來,只是拎著他十分愉快地進行著談話,天宮則是自認自己掙脫不了極樂寺的拿捏,索性就讓他拎著自己到他滿意為止。那一次的共同作戰大多還是衝鋒陷陣的極樂寺受了更多傷,為了後續教堂得以不被破壞,以及監督著極樂寺不要再做其他傻事,天宮強硬地讓極樂寺留在教堂休養,並吩咐就算有什麼萬一也千萬不能隨意出現。

 

「雖然不是……但神的旨意告訴我,無論何者都能解開這次的困境,邁向未來。」

「得了得了,念經的話就少說點。還有另外一個偵探要傳對吧?我錄音都弄好了,待會幫你寄個電子郵件就行。」

「極惡先生……還是那麼可靠呢。」

儘管極樂寺的表情不容易看出來,但天宮還是能明白──極樂寺一向不擅長他直球式的讚美。

 

 

07.

 

儘管這一切都讓人難以相信,千川還是在即將要執行委託的前一刻真正的意識到自己的緊張與興奮正逐漸攀升。這一個星期以來他憑藉著自己的努力,加上警局內夥伴的協助,僅差臨門一腳時又收到了來自不知火所謂「線民」的幫助,大致上拼湊出對方整個組織的雛型與輪廓。雖然為什麼黑道幫派的交涉地點要選擇阿朗索演奏會的現場……千川倒是在這一點上始終無法理解,難道只是單純能夠掩蓋交易的痕跡?又或者阿朗索在這方面運氣不佳,碰上了黑道們的交易日期……

 

「雲流?……您又出神了,是否仍在解謎?」

「啊,抱歉……這是我的邀請函。」

聽到不知火的聲音千川才匆匆回過神來,現在的他們已經身穿正裝、以「指揮家親友」的名義前往後台打算與阿朗索確認最近的情況,儘管先前他們已經仰賴電子郵件掌握最新的狀況,但演奏會的日期一天天逼近,阿朗索忙於練習演奏項目,無法時時給他們掌握現場,三人商量過後決定在演奏會開始前先碰個面,確認現場狀況後再進行埋伏。

手裡的花束是貨真價實的祝福,千川深呼吸了一口氣才輕輕敲響休息室的大門,內部似乎遲疑了一會才聽到有腳步聲慢慢朝向門邊,而當門輕輕被推開,阿朗索一襲與往常款式相異的燕尾服以及與平時截然不同的金色短髮率先映入千川的眼簾。

 

「這身衣服很好看,是為了這次的演奏會特地訂作的?」

「謝謝,你說這套燕尾服……不算是,只不過羽鳥小姐說非常合適,於是打算在這次的演奏會上換一次造型。」

阿朗索的話語中還是夾雜著對於他的未婚妻羽鳥戀的喜愛,這點儘管是他們之間見怪不怪的常態,千川多少還是有些羨慕阿朗索能夠大方去談論他們之間的愛。他與不知火在其他人面前也是如此嗎?或者說,他有沒有能力去襯得上不知火,畢竟自己只是個廢材偵探,還是有許多能力不足、甚至要讓他涉及危險的地方……

 

「長話短說罷,阿朗索君。聯絡稀疏之時,有何異狀可言?」

不知火像是看穿了他的緊張一樣,接過正題的同時也將他的手緊緊握住,或許比起被其中一方保護,他們之間的並肩也是一種可行的方式……千川再度深呼吸調整自己的節奏,便將精神投入到與阿朗索的對談,至於消極與脆弱的想法──就先放到一邊再說,他必須去肩負阿朗索與不知火所賦予的信任才行。

從阿朗索的言談中多少能得知近期的惡作劇逐漸變本加厲,自從上次那些黑惡勢力不小心留下的線索使他們提高警戒後,排練的現場時常都會發生一些器材損毀、從空落下的異物、突然碎裂的玻璃等已經不算是普通惡作劇的事件。儘管阿朗索跟其他工作人員沒有受到一點傷害,但為了現場安全起見,他還是希望千川跟不知火在現場的時候不要輕舉妄動。

 

「觀眾席上會安排數名便衣警察,這是主辦方跟警方說好的,千川的話……如果能根據現場的蛛絲馬跡判斷出對方可能的藏身之處,或者身分……我想對警方而言就是很大的幫助。至少……兩位我都不希望你們因此受傷。」

阿朗索說完,將手上的地圖分配圖交給了千川,上面清楚標示了便衣警察的位子以及可能會利用的出入口,端秀的字跡以及清晰好看的英文書寫,千川一眼就看出這是阿朗索在排練的空檔替他們做的。

 

「亞倫……非常謝謝你。」

「舉手之勞。我也得去準備演奏會的事情,接下來的事情就拜託你們了,千川、不知火。」

阿朗索朝他們兩人行深深一鞠躬後,便拿起自己的指揮棒盒快步離開休息室,只留下作為調查的兩人待在原地。受到人委託就必須全力以赴,本身交易藥物這件事就容易造成社會危害,不能再讓他們胡作非為了,死亡、傷害、犯罪……各式各樣的可能性在千川的腦袋裡飛舞,他想去阻止這一切的發生,自己有能力也有責任去這麼做──他必須得這麼做。

 

「……拓?」

「您又緊蹙眉頭……無須擔心,我與您一同承擔。」

不知火此時緊緊抓著他的手,擺出了總是一如往常地那抹令人安心的微笑,在他的掌心裡輕輕地寫上一個「人」字,並讓他做出吞噬的舉動。消除緊張的方法是不知火很久以前教會他的,每一次當他緊張時總會不自覺地去做出這些,不知火也會時時刻刻提醒著他,就像是兩人之間的默契一般。

並不是一個人,何況對方也是將信任完全的交付給他,不能讓他受到一點傷害也是最開始自己給自己的約定,只要有不知火在千川身邊,那顆緊張不安的心好像就可以隨之被鎮定下來一樣。

 

「……我沒事了,謝謝你,拓。」

千川試著鬆開一些自己緊皺的眉頭──雖然成效不高,但看起來氣色也比方才要好一些,隨後才緩緩牽起不知火的手。

 

「私自猜想,阿朗索君的演奏應當能為您提供放鬆之道。」

「我也這樣想,走吧、在目標出現之前,我們先做好我們該做的事情。」

雖然他們之間並沒有明說那究竟是什麼,但心照不宣的眼神早就宣告了他們的想法是一致的,千川輕輕地關上休息室的門,與四周的警衛交流過後就與不知火往會場的方向前行──當然,這一次記得提前拿出了邀請函。

 

 

08.

 

與此同時,早在賓客陸陸續續到來的時候,櫛信以及赤月已經待在停車場不起眼的角落埋伏著,要是有什麼形跡可疑的傢伙就直接上前盤問,有攻擊意向就幾乎可以確定對方絕非善類。如果現在只有櫛信一個人倒是完全不用擔心,就怕身邊這一頭韁繩也攔不住的大型犬科一時衝動壞了事……櫛信躊躇不安地又望了一眼赤月,這傢伙似乎完全沒察覺一樣,還笑得一臉燦爛。

 

「啊說起來,我們的目標長什麼樣子,徇真知道嗎?」

「不知道,但是誰形跡可疑我們就得多留意……嗯、事先申明,在我說動之前你千萬別動。」

至少現在的話他還多少駕馭得住赤月,而且留他在身邊也並非全是壞處,萬一有什麼緊急時刻,推出去作為肉盾拖延一陣子還是沒什麼問題……考量著使用方法的時候,櫛信的袖子被一陣一陣的拉動,轉頭一看赤月正盯著某個方向露出警戒的神情。那裡難道有什麼嗎?一般來說犬科好像跟貓科一樣都能看見看不見的東西……當櫛信將視線轉到同個方向時,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並不像其他人一樣走貴賓專用的電梯,而是往停車場另一端的緊急逃生樓梯走去。

 

「……如果要去演奏會現場的話,應該直接搭電梯才對……那就是形跡可疑的傢伙對吧?」

「雖然不能保證他一定就是賓客,不過只是想去低樓層的話,在這一側也有手扶梯,刻意去到人煙稀少的地方的確是有點可疑……赤月,我們跟上去。」

得到命令後,赤月看不見的尾巴彷彿又浮現在他面前,大概、還是有把自己的話給放在心上的,櫛信無奈地想著,就與赤月一同追了過去。緊急逃生樓梯大抵沒有任何遮掩物,作為跟蹤其實是相當不利的場所,對方如果連這點都算進去的話,他的動機絕對不單純是這棟飯店的賓客……櫛信一面警戒著前方的動態,一面留意四周是否還有對方的同夥。

 

「徇真,這邊,我們從這裡過去。」

「過去?……這是什麼地方?」

「員工在用的秘密通道……不是跟他們說過鎖起來也沒事嗎、算了。從這邊的話可以抄到那傢伙前面,還不會被發現。」

一間飯店為什麼會有這種秘密通道?不過既然是現在可利用的資源,多少也拿來使用好了。櫛信順著赤月的話鑽到了祕密通道內,比起外面的逃生樓梯來說雖然狹窄不少,但也恰好留了一個人可過的通道,沿著蜿蜒的路走了一段時間,在赤月重新推開另外一扇門時,徇真留意到他們已經來到飯店內部──看來是另外一個大廳會場。

 

「……雖然我們的確躲開了追蹤,但我們也把目標追丟了,你有沒有想過這一點?」

「不會追丟的,嗯……不會的!」

那片刻的遲疑是怎麼回事?雖然很感謝赤月對飯店的構造瞭若指掌,但如果無法達到櫛信想達成的目標,任憑他對構造再怎麼瞭解也是無濟於事。放棄這條線索好了,櫛信不斷安慰著自己並在心中緩緩將過錯都推到赤月身上,透過這條秘密通道再走回去停車場好了,說不准還可以重新遇到另一個可疑的傢伙……

 

「有了,徇真這邊。」

「什麼、喂?!」

赤月此時不曉得發了什麼瘋,重新將櫛信抓到那條秘密通道並且以最快的速度走向與他們剛才截然不同的方向,櫛信一路上任憑他怎麼呼喊赤月都沒有停下來的打算,最後他實在忍無可忍,硬是使了點蠻力才讓赤月痛得停下腳步。

 

「你倒是給我說清楚,你到底葫蘆裡在賣什麼藥?事先先說好,如果你實際上是那些傢伙的臥底還什麼,我會毫不猶豫地把你給交出去。」

思來想去好像也只有這一種可能性了,平常赤月是聽自己話的,也不會對櫛信的委託做出什麼過分的舉動,這次的表現異常屬實是有些怪異了……不過赤月聽完只是眨了眨眼,又把櫛信拉了過去──從秘密通道的小窗裡,櫛信赫然看見那個他們追蹤的目標,此時正大搖大擺地在走廊上一一確認了門牌號碼。

 

「……雖然徇真懷疑我的樣子也很帥啦……但是我時時刻刻都只想要幫助徇真喔?而且你不覺得從暗地裡反將這些人一軍感覺不壞嗎?」

「……該說你是傻還是……」

積極過了頭吧,該不會是因為之前偷溜出去的事被櫛信當場抓到,現在在拚了命的補回來?不過如果能從這種秘密通道裡追蹤的話那倒是更加好辦,不僅不會被發現還可以掌握對方動向。不過話說到這裡,明明是員工專用的秘密通道怎麼赤月還這樣來去自如?在行動之前這傢伙到底都準備了些什麼啊……櫛信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此時的赤月那看不見的尾巴好像已經晃得只能看見殘影了。

 

「你說我們埋伏在這裡,不會還遇到你以前的同事吧?」

「他們現在都在演奏會忙著呢,而且早就跟他們說好了,徇真放心吧!」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

雖然赤月的行為某種程度上難以捉摸,現在看起來至少沒打算脫離自己掌控的韁繩,櫛信也就當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他過去,轉過頭一看他們所追蹤的目標已經走入某個房間。

 

「赤月,追!」

「是!」

現在對方的行蹤就如同甕中之鱉一般,只要抓到他整個委託就結束了,櫛信小心謹慎地帶著赤月一同攻堅那扇大門,原本就脆弱的門扉輕易被撞開,但取而代之的只有一個空蕩蕩的房間,和隨著夜風不斷被吹動的窗簾──原本應該存在於這裡的身影卻無論在哪裡都沒見到。

 

 

09.

 

阿朗索‧亞倫並未想太多,此時此刻他的演奏會裡有數名警力協助管理會場秩序,同時有兩位他信得過、且能力高超的偵探正為了這個突如其來的意外事件奔波,他現在能做好的就是發揮以往甚至更加精湛的水準來指揮這場演奏會,如此才不愧對這些為了這次演奏會奔波的眾人。不過說實話,儘管是深諳這些道理,且自身經歷這麼多場演奏會,甚至於背負著天才指揮家的名號,阿朗索還是在這個緊要關頭不自覺地緊張起來,表現萬一失常、或有任何突發狀況的話……那該怎麼辦?

冷靜下來,沒有問題的……阿朗索在就定位前不斷調節自己的呼吸節奏,在他慢慢站上台時他向觀眾席看了一眼,最先對到眼的是這一次受邀委託的千川以及不知火,阿朗索目光慢慢地巡視一圈,最終停在了羽鳥的身上──四目相交的瞬間兩個人都露出了微笑。

實際上也沒什麼好畏懼的,更何況阿朗索相信千川肯定會阻止一切阻礙演奏會進行的因素,以此才不愧對他的偵探之名。阿朗索向著這些支持他的聽眾們落下深深一鞠躬,隨後優雅地轉過身來,手指輕靈地揮舞著指揮棒,開始他今天最重要的演出。

 

儘管千川的心思全放在尋找會場內可疑的人士,當猶如萬馬奔騰的音樂齊聲奏下時他還是不住為眼前的聲勢感到沸騰,阿朗索此時此刻已經將全身心都投入在自己的演出中,既然如此自己也必須加把勁,絕對不能讓他的努力與練習化為烏有。會場上大多都是有名有勢的人,按照不知火在開始前與他的情報交流,其中就包括骨董收藏家晴山以及近期才嶄露頭角的天才畫家五河,要是將他們想得再惡毒一些,刻意選在這種場合作交易,只要一個小小的動作就可以輕鬆毀掉這些人在外的名聲……只要他們有這心思的話,千川焦慮地咬著自己的手指甲,目光仍然不斷掃視著會場的每個人。

或許是看在千川的精神狀態越來越差,不知火伸出手將千川的牢牢握住,雖然不明白自己這個舉動可以帶給他多少安心……至少能告訴千川現在並不是一個人去背負這些壓力。只不過趁著演奏時離開位子,這件事本身對附近的聽眾來說應該會引起些許聲音,甚至以他們的位子而言應該是可以看見的,不知為何直到現在都沒有看到類似的蹤影,這些人可能藏在工作人員中嗎?當這個可能性慢慢浮出水面,千川跟不知火幾乎是同一時間確認了他們接下來的方向。

 

「拓……我們接下來要去的方向,是一樣的吧?」

「自然,您與我應是同樣解答。」

確認了兩人的行動方針一致,他們便在不影響其他人的情況下悄悄溜出了會場,轉而朝休息室的方向跑去。此時大部分的警衛跟警力已經全部部屬於會場,面對幾乎是門戶大開的休息室,千川直覺肯定有什麼事情即將發生。

 

「這前面禁止進入!……啊,你們是會場請來的偵探嗎?有什麼突發狀況嗎?」

「是的,請讓我們進去調查,有可能幕後黑手就在這裡!」

聽到千川他們這麼說,原本的警衛自然就放任他們進去調查,但無論千川跟不知火再怎麼奔波,員工休息區就是絲毫看不到任何可疑的人影。難道是錯過了嗎?又或者是他們的推理並不正確……再不找到就來不及了,千川焦慮地啃著指甲,必須要做點什麼,必須要去找到真相……

 

「……雲流,您心急了,請冷靜下來,我仍在您身邊。」

「……拓……」

不知火將千川往自己的懷裡拉了一把,並與他額頭貼著額頭一會,或許是手心裡的溫度以及那雙金黃色的眸子始終帶著的笑意,千川的內心稍微冷靜了下來。按照他剛才的推理,他不認為工作人員的可能性可以被剃除,但是無論如何都沒有找到的話,還是得要回到會場去找。這樣就來不及了,至少如果對方真的要完成交易的話,按照他們浪費的時間來看,現在已經是在尋找賣家的狀態了。

 

「對了,剛才的警衛……拓!」

「記得方才的警衛與先前見過的非同一人……雲流、稍等!」

幾乎是在不知火說出自己半信半疑的猜測前,千川已經朝向剛才的警衛方向奔跑,並且果不其然地那個警衛已經不在原地,現在可以確認自己的推理是正確的,找出對方究竟去了哪裡是當務之急,既然他們已經在員工休息區花了好一段時間,對方想必已經離開這裡到真正的交易地點……有可能是飯店房間嗎?事到如今要一間間找太耗費時間了……

 

「雲流、雲流……呼、您看。」

他們兩人的體力終究不是很好,千川一面思考一面放慢腳步喘口氣的同時不知火也追了上來,見不知火也一副氣喘吁吁的樣子,只能感嘆追趕犯人這種事還是該讓另外一位偵探代理。千川從不知火手裡接過他剛才撿到的東西──潦草寫上幾個字符的字條似乎正暗示著對方的去向,只不過這種基本暗號對千川來說根本就是一塊蛋糕一樣的簡單,眼下的問題只剩下他們究竟能不能在交易結束之前及時趕到現場。

 

「若不先前往查看便不知是否趕上,凡事眼見為憑,以自身之眼確認真相、」

「也是偵探的本職呢。走吧,拓。」

兩人調整完呼吸後,便朝著緊急逃脫樓梯的方向向下奔跑──目標是阻止對方的交易。

 

 

10.

 

起初櫛信還想著是不是赤月看錯房間號碼,所以才會搞出這樣人去樓空的現象,但是他們兩個應該是同時間見到對方走進房間內的,儘管沒有很明確地在哪一個,就在自己正前方的進出怎麼可能會讓人憑空消失?赤月多半也覺得自己的指引錯誤,皺起的眉頭不比他淺哪裡去。不太可能出現兩個人都看錯的情況,櫛信在房間裡轉了好幾圈,沒有任何人翻動過的痕跡,甚至連一點腳印都沒有,顯然就像是刻意挖了一個陷阱要讓他們跳進來一樣。

……真是令人不爽啊,明明應該是由他來掌握現況的,怎麼反倒是被對方控制住場面了,希望這個情況並不是他所預料好的。櫛信不滿地踹了下無辜的門,門板應聲撞擊牆壁發出一陣聲響,赤月匆忙將門給關上,並小心翼翼地檢查有沒有損毀。

 

「要是撞壞了要賠錢的!」

「要是真的撞壞的話,就讓飯店跟亞倫請款……嗯?」

櫛信在說出這番話的同時突然意識到什麼,連忙推開赤月剛關上的門仔細檢查,精緻而笨重的房門上缺少了櫛信想要的證據,不過這恰好就是這一道謎題的解答。用了這種把戲當作障眼法也不過是為自己爭取一點喘氣的時間,在一切都確認了之後,櫛信便直接叫上赤月往樓上跑──他相信那傢伙此時正往藥頭的方向前進。

 

「但、但是徇真是怎麼知道的?我們剛才看到的難道只是幻影嗎?還、還是說那個是……」

「是鬼喔。你是想這麼說嗎?很抱歉啊,我是不信那玩意的,話說你自己工作過的地方你自己不知道嗎?看門牌。」

櫛信在空檔之際指了指一旁的房間門牌,只見這些門牌的數字照著平常的數字規律整齊劃一地編排好,但在數字列即將跳到四為首的號碼時,他卻直接從五十這個數字開始算起。赤月對此現象眨了眨眼,才發出恍然大悟的聲音。

 

「啊對喔,飯店的數字跳過那些忌諱的號碼了,所以剛才他走的不是十三號,是十四號!」

「沒錯,那傢伙在看到我們走進去十二號房間,就趁著這段空檔往樓上去了……真是狡猾的傢伙啊。」

不過這種小把戲一旦識破了,要抓到他也就是輕而易舉的事,這下最有可能會前往的地點只剩下演奏會現場了,櫛信暗自敲定了目的地,便催促著赤月加快腳步,必須要在交易完成之前將這樁案子完美解決──徹底揭穿他們這拙劣的犯罪舞台。

 

──命運的交錯。

 

千川與不知火一路追趕著對方,隨著一路掉落的塑膠片以及粉末多少可以得知對方此時也處於精神不濟的情況,撇開不說對方想要做的、等同於犯罪一樣的販賣藥物之行為,現在更要緊的恐怕是他會不會因為藥物影響而中途暴斃,讓演奏會現場出現一具屍體,某種程度上也可以算是引起騷動進而影響到演奏會的進行……千川的思緒已經飄到了遠方,直到被不知火的聲音給拉回現實,才意識到他們已經追上對方。

 

「您已經被包圍了,請乖乖束手就擒吧!」

「……你只是想喊這句台詞嗎……不過,他就算像這樣繼續逃,樓下也是佈滿警力的,他已經逃不掉了。」

事情這麼順利倒是讓千川有一些擔憂,總覺得還有可能發生什麼他們無法預料的意外,如果眼前追趕的這個人真是以藥物販賣維生,他應該多多少少自己也有接觸藥物才對,就不知道他究竟是癮君子還是單純的陷害他人……但是、慢著,千川突然意識到他們這條路的盡頭便是一扇落地窗,儘管飯店應該做了強化措施,其堅固程度自然還是得打上問號。

 

「難不成……!」

在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後,千川幾乎是以最大馬力加速衝到了對方面前,在不知火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與對方跌撞在一起,在對方來不及煞車、千川力道不足以阻止對方的情況下竟一舉撞開了那扇落地窗,兩人雙雙墜落在漆黑的夜晚。

喧囂的風聲在千川的耳邊迴盪,雖然在一瞬間推理出對方極有可能判斷能力低下進而做出危害自己的行為,怎麼樣都沒想到他會與對方一起墜落,話說回來為什麼落地窗這麼容易被撞開的?這棟飯店的安全措施真的沒問題嗎?腦中甚至迴盪著無關緊要的想法,試圖不讓自己去思考──或許落地之時就是自己的死亡。不行,儘管如此還是要保護對方的安全,一定要讓他活著並接受法律制裁才行,千川一邊怪罪著自己怎麼沒早一點發現這些端倪,一邊不禁想像著──雖然作為偵探去祈禱這些很沒有道理──要是自己能飛該有多好……

 

「想飛是嗎?沒問題,雖然今晚竊月者大人沒有目標,但完成朋友一、兩個願望也是沒有問題的!」

「飛鳥井?!」

這件事情完全超出了千川的預料之外,原先應該是沒有發出任何一張預告信、且作為表面上的職業小說家清水明哉,此時此刻應該在自己家中與稿子奮鬥的飛鳥井新月,卻駕馭著呼嘯的夜風將他們兩人救下。這會是一場夢嗎?但隨風飄逸的頭髮,以及地心引力之下逐步朝地面滑翔的翅膀,完全就是電影才會出現的橋段吧……儘管千川的內心跑過無數的吐槽,現在他只想感謝飛鳥井的即時相助。

 

「嘿咻、辛苦恐山啦!」

「救人一命這不算什麼啦,不知火也是我的好兄弟嘛!……但是,你降落的時候能不能不要踩在我的車上?會有腳印的啊飛鳥井!」

與飛鳥井一同前來的這個人千川也有所耳聞,時常在各個場合擔任司機的恐山劍向來是不知火出遠門時的搭檔,這一次也是不知火所安排的嗎?雖然去作出結論本身並沒有太大意義,但千川在道謝時仍然為了眼前這毫無掌握方向的情況下了註解。

……話說回來,剛才他究竟是從哪裡摔下來的?千川抬頭看了一眼,在黑暗中能看見某處正閃爍著點點的光輝,那大概是還留在上面的不知火給他打的暗號。這次也讓他擔心了嗎?但是,他沒事才是最好的……千川緩緩地嘆了一口氣,隨後才將好不容易救下,現在已經陷入昏迷的販藥人士交給警方。

要是運氣好的話,或許可以聽到阿朗索最後一個樂章的演出……千川漫不經心地想。

 

櫛信與赤月一路追隨著可能落下的線索搜查,希望可以在對方造成演奏會實際影響前逮捕歸案,拙劣的犯罪手法一向是櫛信最不願意樂意見到的,儘管他沒有向身邊的赤月明說,多少他也能從朝夕相處的過程中體認到櫛信的真實個性──大概吧,即便是被他察覺了也無所謂,那傢伙不會離開自己的……思緒莫名飄到了遠方,櫛信晃了晃頭才強迫自己的意識回歸到現在的要事上。

 

「徇真你看,那傢伙就是我們追著的傢伙吧?要不要我先上去壓制?」

「你可以嗎?……左右夾擊吧,你繼續追,我往另一邊,我們包夾他。」

簡單下了指令後兩人就此兵分二路,至於計畫能不能趕得上變化那就是之後再說的事。

對方在逃跑的過程中忍不住往後看了一眼,只留下赤月一個人追著他,另外一個小鬼則不知去向,雖然多少對此場景有所警戒心,但還是忍不住敲定接下來應該是自己贏了,衝到自己所部屬的樓層,那裡有數十名的成員正等著將這宛如飛蛾撲火的二人一網打盡,想要去查清楚他們幫派的底細沒這麼容易,即使是知名的偵探──

 

「你那些好兄弟,早就先你一步去叔叔他們那邊報到囉?你要不要也跟著他們的腳步一起去啊?」

說時時那時快,他口中的偵探冷不防地出現在他的面前,正打算繞路換個方向跑時赤月早就已經就定位,看準時機伸手就抓住他不讓他逃跑──而且力氣大的嚇人。既然如此另外一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傢伙應該更好解決吧?他毫不猶豫地拖著赤月,筆直地朝向眼前說話狂妄的小鬼揮出一拳,只不過櫛信的速度要遠比他更快,他感覺到腹部受到強烈的撞擊,還沒反應過來意識便逐漸遠去。

 

「太好了!真不愧是徇真,實在是太帥了!」

「……好了好了,把他抓出去給叔叔他們交差吧,記得跟他們說上面還有一票黑道等著鎮壓。」

「是──」

櫛信甩著警局內熟稔警察借給他的手銬將其銬上,命令著赤月將對方趕緊拖下去,自己則信步閒晃──或許能聽到阿朗索最後一個樂章的演出……櫛信漫不經心地想。

 

 

Fin.

 

現場掌聲雷動,阿朗索向台下的觀眾致上深深的一鞠躬,演出能夠如此圓滿的結束,沒有演變成藥物交易現場或黑幫火拚真是太好了……千川與櫛信應該順利解決案件了吧?等一等收拾好了一定要去會一會他們,未來有機會再找他們出來請吃一頓飯,要是把他們各自的伴侶約出來的話……大概就是一場集體約會,倒也是不壞。

不過只憑他們幾個去對付黑惡勢力真的沒問題嗎?阿朗索想了想,自己也曾經在羽鳥有過危險時出面營救,那是無論對手強度,只因為涉及自己深愛之人而本能做出的反應。雖然不清楚他們究竟經歷了什麼樣的事情,但反正都已經想好有機會要與他們聚一聚,到時候再問應該也可以吧?眼下的情況──阿朗索慵懶地伸了個懶腰,是時候該送羽鳥回家了,他將自己心愛的指揮棒鄭重地收好,轉過身走向他的戀人身邊。

 

等到千川一行人將已經暈過去的藥物販子帶到飯店樓下駐守的警察時,飛鳥井早就運用熟練的變裝術,化身為只是不小心經過這裡的清水明哉,這變裝的速度之快連千川都忍不住嘖嘖稱奇。大抵上來說還需要一些相關的流程,等到整個結束之後也許可以拜託恐山載他與不知火回家,畢竟恐山為什麼會恰好出現在這裡恐怕也需要進警局解釋一番,對此恐山只是苦笑著說自己也差不多習慣這種生活──也不知道究竟是從哪個地方開始習慣的。

在他們一群人紛紛討論之後該怎麼辦的時候,不知火也隨著散場的人群左顧右盼著,一直到確認千川等人的方向才匆匆跑了過來,雖然不敢保證飛鳥井等人的出現是他的結果,不過千川寧願這麼想──他知道自己的戀人一直以來都慣於留有後手,這點安排就算是他的所作所為也一點也不意外。

 

「雲流,您有何處受傷嗎?是否需到醫院檢查……」

「我沒事,拓你太擔心了……你看、我一點事都沒有,如果擔心的話……明天再陪我去工藤那邊檢查?」

雖然他們兩個的立場如果對調過來,千川大概也會像他一樣神經兮兮的,這幾乎要成為他們之間的某種默契,尤其是千川出了名的愛逞強,要是真有什麼萬一,不只是不知火,就連飛鳥井大概也要架著自己去醫院。接下來就看筆錄需不需要他們幫忙,可以的話最好與阿朗索說明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雖然多少還是聽到了一點演奏片段,但情緒處在緊張環境下也沒辦法好好享受,如果還有下次的話再去好好享受吧。

千川環顧了四周好確認有沒有自己現階段能幫忙的,人群中一個顯眼又熟悉的人正與警察侃侃而談,一旁站著的人看來也很熟悉……至於他們為什麼在這裡,考量到委託人是阿朗索,心裡多少也有些答案。該不該過去打招呼呢,自從上次見面好像也已經一段時間了,也不怕見面尷尬,只不過是心裡莫名有股「即使不打招呼也沒關係吧」的默契──這點想必他也是一樣的。

 

「雲流?……是否過於疲倦,若是不著急筆錄,我們可讓劍君送回家。」

「筆錄應該沒問題的,不過,可以等我一下嗎?」

「您要過去打聲招呼嗎?我陪您一塊前行。」

不知火以一貫的溫和笑容回應著千川,並牽起千川的手,與他一起走向另一端。

 

將那個被自己打暈的傢伙交給熟稔的警察叔叔後,櫛信便詢問著案件的進度一邊環顧四周,雖然他對演奏會這類的事情興致不大,給認識的人捧捧場這點他還是挺樂意的。這一次的案件裡面沒有屍體,身邊的大型犬像個沒事人一樣跟在自己的身後繞來繞去,說實話還真想給他找個屍體圖嚇一嚇……不過要是沒他帶著走這段秘密通道,大概也沒那麼快破案……櫛信嘆了一口氣,只是把手伸過去拍了赤月的頭幾下,就當作是給他的獎賞。

 

「下次的案件要是再多來點刺激性就好了啊,例如說──分屍案?」

「嗚、」

光是看到赤月整個人停頓下來,隱形的尾巴都不搖晃的情況,櫛信多少就有種出了口氣的爽快感。是時候該回去了,最好能趕上最後一班電車的時間,要不然得與赤月找個地方借宿……光是想像到自己怎麼在這一晚應付那隻大型犬就有些頭疼,櫛信還希望自己今天有個優質睡眠的。

 

「……好了,該做的事情也差不多做完了,我們回去吧?筆錄明天再去找叔叔就行。」

「收到──不過下次不要真的找分屍案啦徇真──」

赤月一路追了上去,就像是一如既往的日常風景一樣,時時刻刻陪伴在櫛信的身邊。

 

 

光與暗之間相互交錯著。

千川與櫛信在不經意間擦肩而過,或多或少都有注意到彼此在這次案件的表現吧,雖然在這之後他們還會有許多合作的機會,也有可能從此走上互不碰面的平行線也說不定。朝著光而行的偵探,以及朝著信念而往的犯罪學家,在這個交錯點上相視一笑,隨後各自前往各自的未來。

這璀璨的故事,將盡數獻給故事裡的主人翁。

 

──你也辛苦了啊。

──彼此彼此,你也表現不差啊。

 

兩人心照不宣地對望,隨後與各自心愛的人一起,昂首邁步往各自的歸屬前行。

 

 

 

 

2022.03.09 Happy Birthday for 甦醒

致一切璀璨於你閃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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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 陽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