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巡月

徬徨之海

我後來見到賢的時候，他告訴我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謠言，我很難理解他是從哪裡，又為甚麼會向我敘述這則謠言，也許是出自於他對我的信任，我因為這麼堅信著，所以聽完了這則謠言。他是這麼說的，當人們開始對自己的未來感到徬徨的時候，黑暗會召喚他們前往一望無際的大海，在那裡被召喚者將會逐漸失去自己的意志，看見的僅僅是幻覺，卻無法從幻覺脫身。

賢說他曾經去過那裡，迎接了黑暗來臨，那是他在學習過程中最痛苦難捱的時刻，他接受了內心的沉澱前往了徬徨之海，他看見了很多不同的自己走向海洋的另一端，因為過度溫柔而接受毀滅的命運的自己，因為太過徬徨而無法得到救贖的自己，渴求著懲戒而傷痕累累的自己，全都走向了海洋的那一端。我抱緊了賢，告訴他這一切都是謠言，現在的他正在我的懷裡，就算那個時候他確實去了徬徨之海，現在也已經回來了，只要內心不再徬徨的話，就不會再前往那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大海。

我不曉得賢為甚麼要搖頭。

不過他抱著我的力道讓我覺得有點疼痛。

我輾轉從京還有伊織的口中也聽說過徬徨之海的謠言，他們說的與賢都大同小異，只不過每個人所見到的自己都有不同，軟弱的自己、無能的自己、驕縱的自己……每一個都與我認識的他們都不太一樣，也許這是謠言的真面目，會使人見到各式各樣不同的自我。為了求證，我向賢詢問了該如何去徬徨之海，我想見證看看那個地方的我會是怎樣的我，但是賢搖搖頭，表情看起來很悲傷。

「大輔完全不需要前往那個地方。」賢抱緊我的時候他幾乎要哭出來一樣，我說這番話讓她悲傷了嗎？──也許吧，我深刻的理解賢有多麼不希望我前往那個地方，他不希望我見到不同的我，我是這麼理解的。或者賢眼中就有不同的我？我試著開口，但是無論如何都無法開口，我在害怕甚麼？說不定我……稍微害怕知道真相吧。不對，徬徨之海不過就是謠言而已，根本沒有所謂的真相，要是連我自己都被謠言繞進去那可不行，接下來展現自己的勇氣去探險吧，證明沒有徬徨之海的存在，證明一切都是謠言，將大家的恐懼解放。

賢的表情很悲傷，不斷地搖頭，不希望我前往。

為甚麼？為甚麼？為甚麼？

我幾乎哭喊著為甚麼不讓我去，徬徨之海明明只是個謠言，只要破解了誰都不必再為了見到真實的自己痛苦，但是賢仍然抱著我，指甲都插進我的皮膚裡了，很痛、說不定流血了。最後我掙脫了賢，但是我看見了謠言的形象，那是讓人看不見盡頭的海，越是盯著深淵越覺得會被吸走一樣，靈魂要被吞噬於大海，我將不再是我──這就是謠言中的徬徨之海。

走向大海的那些人當中沒有我，一個接著一個全是我信任的朋友們……我連我自己都沒有找到，失去自我是這麼一回事，所以他們才會拚了命想要攔住我，不要讓我前往那個地方。但是來不及了，我只能跟隨著他們往前走，將我們的歷史埋沒在謠言之中。但是我們不曾害怕與受傷，身為「謠言」，我們有應該完成的使命。

謠言檔案簿06：徬徨之海

（本宮大輔 & 一乘寺賢）